難怪她年紀輕輕,卻對失傳的美食如數家珍,他早該覺得不對勁!
「墨伯伯,請別趕我走,我真的被我爸逼婚,我媽才要我來找你們的,她說……爸絕不會想到我會躲在你們家。」
他才不管這麼多,反正一句話,「滾!這里不歡迎姓懷的!」
哇--氣死了!
墨堂生有股上當受騙的感覺,轉頭向妻子質問道︰「妳!妳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呃……我我我……滔衡,你知道嗎?」周媚瞪著仍然安穩坐著的兒子,期望他能解救危局。
半晌之後,那有力的下顎微微一點,算是回應她的話。
墨堂生狠瞪著兒子,「很好!你知道還讓她進來,我說過不準和姓懷的人交往,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薰衣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周媚很想為她說話,可才剛想開口,就被丈夫堵住。
「這件事妳最好別管,否則休怪我無情!」
只要一扯到懷碩德,墨堂生就會想起十年前的恩怨,就因為當年在名廚的評選中失利,而轉往香港發展,種種的不愉快教他至今仍氣憤難平。
薰衣此刻好後悔,都怪自己一時太嘴饞了,高興就口無遮攔,唉,難道真的又要面臨無家可歸的窘境?
但是,眼見墨家為她吵翻了天,善良的她也只能迅速往里頭跑,然後提著那只小小行李箱出來。
她淚光盈盈的眸子楚楚可憐的猛眨,朝墨堂生深深一鞠躬,「謝謝墨伯伯、媚姨!不好意思打擾,我走了。」
可憐的薰衣拎著行李箱正要走出門時,一慣沉默的墨滔衡居然說話了。
「爸,你不覺得她是一部『活食譜』嗎?」
活食譜!
周媚第一個反應過來,搭著丈夫的肩說道︰「很震撼,是吧?你想都想不到,兒子可是為你著想喲!」
不出所料,墨堂生眼眸里閃過狡黠,嘴上的笑意深了些,叫道︰「妳回來!」
回來?!
她猛地轉身,遲疑的看著墨堂生,再看看為她開了金口的墨滔衡。
接著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墨堂生那張憤怒的臉變得和顏悅色了些,接著堆滿了微笑,「妳會到這來,要我們收留妳,是為了不讓妳爸找到?」
听他那口氣,薰衣燃起一絲希望,屏氣凝神到差點連呼吸都忘了,片刻,她低聲喘著,忙回道︰「是的!我……我不想被我、我爸找到,我不要嫁給那個敗家子。」
「幫妳可以,不過,我想知道,妳真的對整本《饌王食經》的內容倒背如流?」墨堂生眼中的狡黠幾乎溢滿整張臉,把她手中的行李箱接回來,傾身又問︰「可以全部默出來給我?」
「嗯!」她用力點頭,為了加強自己的「實力」,又說︰「我熟背了二十多本失傳的食譜與名酒配方。」
聞言,他樂得大笑,「呵呵……放心,從今以後妳就留在這,就像我女兒一樣,衣食住行我全包了,絕對保妳平安無事!」
呼!罷才她憋在胸口的氣終于松了,呼吸也順暢多了。
「那麼,妳來下廚示範《饌王食經》,呵呵呵……」想到終于得到夢寐以求的食譜,墨堂生比中了頭彩還興奮。
原本處在放松狀態下的薰衣,猛地又神經緊繃,「什麼……下下下廚,我?!」
「怎?妳不願意還是不肯?」墨堂生雙眼一瞪,隱去笑意。
嗚……這人的臉色變得可真快啊!
她真的很樂意示範,可是她熟背各家食譜、各派食經,卻不擅長廚藝。「不是的,而是我……」
墨堂生迫不及待想一睹失傳名菜,語帶威脅的打斷道︰「嘿……最好不是,那妳先示範那道羊笑面吧!」
「羊笑面所需的肉不是普通部位的肉,都這麼晚了,我看不如明天……」
「我等不及了!妳要哪個部位的肉,我都給妳弄來!」他大聲說道。
「羊臉頰肉,要現宰的,有嗎?」這個不好找,而且這麼晚上哪兒去宰羊取肉?
「有!」為了一睹名菜,墨堂生想盡辦法也要弄來。
有?!
薰衣顫聲的繼續說︰「這……也不是普通的羊,必須是只喝羊母女乃飼養三個月大的羔羊,所以小小的羔羊只有一丁點的臉頰肉,沒有十只、八只羔羊是不夠的,你有嗎?」
「有!」
哇哈哈!期待「絕跡」多年的菜肴要重現江湖啦!
已是深夜時分。
「薰衣,東西全備齊了。」墨堂生帶著各式各樣的食材回來,要她大顯身手。
薰衣好想哭,爸爸教她品嘗、評鑒美食,卻很少教她烹飪,因為她怕血……見一滴血她只是發抖,看一堆血她就暈了,所以她只學會了做甜點和蔬果沙拉,其他的便自動放棄了。
墨堂生拭目以待,卻見她遲遲不動手,忍不住催促道︰「是不是想敷衍我?」
「不是啦!我不會做……」
「不會做,那妳又說把食譜背得滾瓜爛熟?現在想反悔是怎樣?妳信不信我會把妳扔到海里!?」墨堂生認定她企圖耍詐,不願公開失傳名菜,惡狠狠緊扣著她的手,彷佛隨時會對她不利。
「不要啊!我做就是了。」面對惡勢力,她驚慌失措的妥協。
「動手啊!」
「喔……請等會兒,我馬上就做。」她頭皮發麻,不敢看他的臉色,光從那徐徐的語調,就知道他鐵定是不會放過她的。
「這些是上好的羊臉頰肉,該怎麼處理?」他不煩耐的把一袋羊肉扔到她面前,自己則拿著筆記準備記錄。
在墨堂生的注視下,薰衣慢吞吞的取出沾了血漬的帶皮羊肉清洗,噢!肉上的血漬與腥氣令她有些昏眩,只好拚命回憶食譜里的文字,「要先用小火燒掉皮上的毛,洗干淨後再放入沸水中稍燙……」
縴細的小手笨拙的開啟瓦斯爐,但轉了好幾次都沒點著火,惹得心急的墨堂生再次催促,「燒完燙好之後呢?怎樣啊?」
「喔,要做鹵汁的香料,八角、小茴香、甘草……」于是她七手八腳的從櫥櫃中找香料,好不容易才備齊,放大紗布袋里扎好。
「唉--妳動作快點行不行?」其實他也有點累了,卻又堅持非看到這道菜不可。
薰衣回頭又去開啟瓦斯爐開關,只是她原本就笨手笨腳,加上她心里害怕,怕又會被吼,搞得慌慌張張的。「咦,瓦斯爐怎麼好像塞住點不著?」
「櫃子下面有打火機,用打火機點吧,我去洗把臉再來,妳別拖太久。」看她動作那麼慢,墨堂生打算洗完臉,喝杯茶提提神再回來,時間還綽綽有余呢!
找到打火機,點了一下,沒點著,她探過去看看開關,試著再點火,卻只聞到一股瓦斯氣味,接著輕輕的一聲爆炸,她只覺眼前一熱,急忙用手遮著眼楮。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一陣刺痛襲來,暈眩也強烈涌來,令薰衣虛軟的倒臥下來,身邊的碗盤物品匡啷匡啷應聲而倒,緊接著听見驚呼聲、嘶吼聲,廚房里亂成一片。
當薰衣睜眼想看清怎麼回事,卻是白茫茫一片,她一急伸手去模索,驚恐茫然中,只抓到一只厚實的手掌,便緊緊的捏著不放。
「別動,妳受傷了!」是墨滔衡沉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接著將她整個人抱起,大叫,「打電話叫救護車!快,快!」
完了,一定是瞎了!薰衣迷迷糊糊的暗忖。
眼楮上的痛楚逐漸增加,她終于支持不住的失去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