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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夢錦繡香 第3頁

作者︰金絲楠

那老者看了看錦繡,帶著細細姑娘走了,心有不甘地走了。

江楓轉身看著錦繡,「回去。」

他的話不帶任何色彩。這話听似疑問,又似命令,更像商量。

「我拿到吉祥制錢了。」錦繡像是個獻寶的孩子,拿著錦盒在江楓眼前晃著。

「回去吧,義父還不知道你私自出莊呢。」江楓說。

錦繡噘起了嘴,瞪著兩只大眼楮看著江楓,「我才不怕呢,哥哥會幫我的。」

「能幫一次,總不能幫你一輩子吧。」

「那我就一輩子跟著你吧。」錦繡說完將臉轉向別處。

江楓不語。良久,他說︰「別胡說了。」

「我說的是真的,哥哥,我想待在你身邊。」說著,錦繡伸出手來,拉著江楓的斗篷。

錦繡的手,不似江南女子般縴若青蔥,十分修長有力。

那手抓住江楓的斗篷,便不願松開。

「唉!」江楓嘆了口氣,「不可能的,別像個小孩子。」說完,他轉身走向院外。

但那雙手卻抓住了他的斗篷,錦繡不願撒手。

「哥哥——」

拉扯中,江楓的斗篷松了,露出了他的臉。

他的臉,江湖中少有人見到。

那是一張冷峻的臉,冷峻中不乏英挺。

冰冷、剛毅的氣質與他嗜血的名聲,相互映襯。那張臉,永遠閃爍著危險的氣息。

但錦繡卻松開了手,因為——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就算錦繡再如何無理取鬧,江楓的臉上永遠是縱容。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

錦繡永遠能看到江楓無可奈何地扯著嘴角,臉上雖是無奈,卻也滿含縱容。

錦繡願意看到江楓無可奈何的表情,因為她知道,江楓那張清冷的臉上,從不對任何人有表情,不論喜怒。

所以,就算錦繡看到了江楓臉上的無可奈何,她也知道那是一種特權,從沒有人享用過的特權,除了自己。

因此,錦繡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江楓心中是特殊的。

筆而,錦繡也知道,江楓在自己心里也是特殊的,她只等著江楓在某一天,向她爹提親。

可自從去年臘月起,那張臉上便不再有任何表情。

是的,沒有表情,就算對錦繡也如是。

所以,錦繡慌了。沒有表情,意味著什麼,她很清楚。

其實這次來一品樓取東西,是江楓的任務。但錦繡卻任性地跟來了,她其實也想取一件東西,那東西便是江楓的心。

「哥哥。」錦繡小聲地喊著。

「唉!」江楓又一次嘆氣,「不要像個小孩子,記住,我不可能永遠在你身邊,你應該自己面對。」說完,他轉身向外面走去。

錦繡沒再說什麼,她又能說些什麼呢?她對那個看馬的小廝說︰「將我的馬牽來吧。」

這時,已經有一個人將她的馬牽來了。她沒說什麼,抬頭看著自己的馬。

正午,陽光有些刺眼。黝黑的馬身被陽光照得金光閃動,錦繡連忙閉上了眼楮。

但眼淚隨即落了下來。

眼淚閃著光,在錦繡白皙的臉上,很明亮。

牽馬的小廝,此時正抬頭看著錦繡。

他應該是幸運的,該看的他都看到了。

美人含笑時,他看到了陽春白雪;美人落淚時,他看到了風華絕代。

刺蝟,總是裹著它們灰黑色的刺,它們需要這樣的保護,因為它們的身體過于柔軟。當你把它掀翻之後,你會看到雪白的肚皮——那樣干淨、柔軟,全然不似外表那般讓人畏懼。

美人亦是如此。再美的外貌也只是一層保護,當淚水將那層保護沖刷掉的時候,剩下的只有柔軟的心。

梨花帶雨——

永遠都是嬌羞欲滴的。

落淚,只有落淚的時候,才能讓人們知道,她們除了是美人,更是女人。

落淚,只有落淚的時候,才會誘惑別人的心。

此時的錦繡,臉上掛的淚,勝過任何名貴的胭脂膏粉的妝飾,美得讓人心悸。

風華絕代——

只可惜江楓並沒有看見,看到的只有一個牽馬的小廝。

錦繡用手模了模臉,像是擦去了淚。她拉過馬,亦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她追上了前面的江楓。

江楓此時已經騎上了自己的馬,在路上慢慢地走著。

他依然用斗篷遮著臉,沒人能看到他的表情,更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錦繡追上了前面的江楓。

「他是誰?」江楓問。

錦繡見江楓盯著小廝,便解釋說︰「是張煌讓他跟著來的,說是吉祥制錢到了聖地山莊,讓他回來報個信。」

那小廝騎馬跟在錦繡的後面,雖然個子很高,但卻細若無骨,寬大的帽子,遮著臉。

江楓斜斜地掃了小廝一眼,輕哼一聲︰「這種沒用的東西,張煌也要讓他跟著。」

錦繡回頭看了一眼,便不再說什麼。

江楓又說︰「像來時一樣,我在暗中保護你。」說著就要調轉馬頭。

「哥哥,我們一起走吧。回蜀中,還要走許多天,我又帶著制錢,我擔心……」錦繡欲言又止,眼楮看著江楓。

翦秋水瞳,脈脈地看著江楓,惹人憐愛。

江楓看著她的眼楮,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只是太快,錦繡並未察覺。

垂柳依依,碧草如絲,西子湖畔,歌舞升平,亂花迷了人的眼楮。

許久,江楓低下了頭,他順勢拉了拉馬的韁繩,冷冷地說︰「不了,我在後面跟著吧。」說著,已經向相反方向走去。

「哥哥!」錦繡顫抖地喊著。她用了最大的勇氣開口說,「這東西你帶著,爹爹讓你取的東西,你自己帶著。」說著,將錦盒扔了過去。

他始終沒有回頭,背身接過東西,催馬走了。

野花招來浮動的蜜蜂,荷尖停著頑皮的蜻蜓,一切都是那麼幽靜。

「我們走吧。」不知過了多久,錦繡向跟在後面的小廝說。

那小廝卻不說話,只是拉了拉馬的韁繩。

羊腸小路,花香摻著青草的氣味。

兩匹馬,一前一後地走著。

「你叫什麼名字?」錦繡問。

「阿福。」那小廝並不抬頭。

「阿福——」錦繡點了點頭,「阿福。他們叫你沒用的東西,你為什麼不反駁?」

「沒有必要。我就是個沒用的東西,我只是想活著。人家叫我什麼,我就是什麼,這樣可以活得更長。」他跟在錦繡的後面,並不抬頭。他的語氣平淡,並不像是在說自己的事情,倒像是交代著別人的事。

「活著,是最重要的了。」阿福補充了一句。

「時候不早了,我們到前面的鎮子休息吧。」錦繡不知該說些什麼。唉,這樣活著有什麼用呢?她在心里想著。

劉家老店。

招牌掛在支到街外的竿子上,有氣無力地搖著。

夕陽垂暮,霞光滿天。映得街道上刺目的鮮紅,像是灑下了一地的血。

錦繡走進店子,她其實並不想吃東西,回頭看了看阿福,索性先坐在了桌子前。

店里沒什麼人,零星的有幾張桌子前坐著人,更顯得店面冷清。

細眉細眼的店小二見有客人來,便主動搭話︰「姑娘,要吃飯還是住店?」

錦繡抬頭看著小二,說︰「我們要住店,挑兩間清靜的屋子,上一壺茶。」她轉頭和阿福說,「你想吃什麼,就叫他上。」

阿福依然戴著可以遮住臉的帽子,應了一聲「好」,隨即對店小二說,「二斤牛肉,四個饅頭。」

小二向伙房道︰「二斤醬牛肉,四個熱饅頭哩——」他拉長了聲調,叫得很舒心,「客官,要不要酒?」

阿福將頭扭向了錦繡,見錦繡低頭不語,便說︰「不了,要碗湯吧。一碗三分辣點紅白魚湯。」

小二繼續向伙房喊話︰「三分辣點紅白魚湯 ——」

錦繡不語,但還是偏頭看了看阿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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