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為了幾個月收不到房租,房東先生終於決定不再保持沉默,一大早就到夏雨荷的房門口用力敲著房門。
"叩叩。"
正蹲在地上看報的夏雨荷一驚,隔著門問︰"誰啊?"
"房東──"他回答得既簡單又明了。
完了,到底有沒有常識啊?一大早就來催錢可是會倒大楣的耶!夏雨荷心里不是滋味的發牢騷。
雨荷打開門。
"房東先生早。"她努力地陪著笑臉。
"我說夏小姐,你的房租已經有整整半年沒繳了,你到底打算給我拖到什麼時候啊?"房東先生毫不掩飾一臉不耐煩的表情,皺著又粗又短的眉頭斜著眼楮說。
"真的很不好意思,嗯……嗯……下個月,下個月我一定會想辦法先付給你一半的租金。"夏雨荷硬是厚著臉皮又是鞠躬,又是哈腰,只差沒跪下來親吻他的腳趾。
"這句話我已經听了六遍了,像你這樣一個月又拖過一個月也不行啊!你現在到底有沒有在工作啊?"他懷疑的上下睨視著她。
房東先生一語就說中她的致命傷。
"工作?工作就快要有了,你知道嗎?有好幾家公司同時通知我去上班,我現在正在煩惱不知道要去哪間才好,真是傷腦筋!"她皺著眉頭,故作苦惱。
房東還是一副"你當我是莊孝維(裝肖唉)。"的表情,擺明了把她的話當狗屁。
"哎!隨便你怎麼說。總而言之,下個月八號你要是再付不出房租的話,你就別怪我把你趕出去。"說完,用力的甩上房門離開。
等到她確定那個死老猴完完全全的消失在這棟建築物後,她一陣開罵。
"干嘛?仗著自己有點小錢,有幾間房子就可以欺負人嗎?簡直就是欺人太甚嘛!哼,你以為誰稀罕你這種下雨會漏水,衣服怎麼曬也曬不乾的臭房子?要不是時勢比人強,這種爛房子送給我,我還嫌多余呢!"她不分青紅皂白硬是在背地里(也只能在背地里)罵了房東一頓。
話說回來,她也已經有七、八個月沒有工作了,像現在經濟這麼不景氣,上哪兒找工作都到處踫壁,簡直就是只能在家等死嘛!
她拿著剛剛從早餐店要來的報紙求職版,開始一一研究起來。
"徵女總機,身高一六○以上,相貌甜美,需長發……拜托!我看,他應該是在應徵中國小姐吧?"她嗤之以鼻,接著看下一則,"徵PUB女吧台,有無經驗可,工作時間餐上8點至凌晨2點。這工作好像還挺有趣的……"她拿起紅筆圈起來做記號,接著繼續往下看,"佳人雜志社徵廣告AE一名,享勞健保,月薪28,000起,意者請洽……月薪28,000?若得到這份工作的話,下個月不就可以先還那個臭老頭15,000嗎?好,待會就去看看。"她興奮的拿起紅筆在上面大大地作個記號。
不久,夏雨荷換上她唯一的裙子套裝,在臉上薄施脂粉,穿上唯一的一雙有跟的皮鞋後就匆匆地跑了出去搭公車。
這雙鞋子還真不是普通的難穿,讓有好一陣子不再穿有跟鞋子的雨荷跑沒幾步路就會扭到。
當她邊走邊跑著,正打算轉彎的時候,意外的撞上一堵人牆,雨荷整個人被人牆彈了回去跌坐在地上。
"哇──"她著地痛得哇哇大叫。
"你這個冒失鬼,看你把我的相機怎麼了?!"人牆生氣地從地上撿起一台看似沉重又古老的相機,小心翼翼的查看。
雨荷生氣她現在竟然落魄到比一台相機還不如。
"喂,你是沒看到有位淑女正被你的粗心撞得跌倒在地上嗎?"她毫不客氣的說。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當她是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
"我害的?小姐,我看你八成是腦袋給撞壞了,我在人行道上好端端的走著,你卻像個急驚風似的沖過來將我撞倒,還把我的相機給撞得摔在地上,你知道這台古董萊卡相機值多少錢嗎?就算把你賣掉也不見得賠得起。"他雙手在胸前交叉,嘴角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得理不饒人的說,"我看你打算怎麼賠我?!"
雨荷狼狽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想想他說的好像沒錯,可是……現在她連自己的房租都付不出來了,怎麼可能有錢去管他那台什麼鬼萊卡相機?
對了!男人都不會為難女人的嗎?!看他一副受過高等教育的樣子,應該知道這個基本的待人處世的道理吧!
"不然你想怎麼樣?"她嘟著嘴巴,極力的裝出一臉無辜。
沒想到她楚楚可憐的表情無法激起他憐香惜玉的騎士精神。
"我要你跟我回去,萬一檢查出個什麼問題,你就要負責賠償。"他宛如名家雕刻般的深刻五官沒有一絲絲表情。
沒想到向來吃得開的裝可憐招式,竟然在他身上起不了作用?她氣得真想跺腳。
"好吧!不然你將電話留給我,我再跟你聯絡。"事到如今她只好自認倒黴。
"你搞錯了吧!這句話應該是我說才對吧!"他嘴角一撇,好笑的看著她。
雨荷抿抿嘴,安分的從包包里拿出紙筆出來,乖乖的寫下自己的姓名及電話。
"太好了,我正要去找你。上一次你交給我的東西……"另一個人突然從旁邊冒出來,兩個人開始交談。
雨荷知道機不可失,趁著兩人激烈爭論,她移動腳,悄悄地往後退,再從旁邊溜走,等到他察覺到的時候她早已不知去向了。
"該死,竟讓那個急驚風的給逃掉了。"萊卡相機的主人懊惱的注視著前方。
沒關系這個世界這麼小,他就不相信他逮不到她。
戴著銀色金屬鏡框眼鏡,將一頭染了金紅色長發往後梳了個法國髻的時髦主管,手里拿著夏雨荷的履歷表,由上到下仔細看了好一會兒。
雨荷心里有些緊張,雖然在這七、八個月已經面試不下數十遍,可是主管一副精明干練的女強人樣子,還是讓她禁不住肅然起敬。
"你之前在貿易公司做了二年秘書,為什麼會離開呢?"主管抬高視線看著雨荷問。
"喔,是因為鄉下務農的父母正好找不到人手幫忙,所以,我只好暫時把工作給辭掉,先回去幫忙一陣子。"
"嗯……"
這個時候門赫然的用力推開。
"珍蒂,這次的封面你決定好要用誰了嗎?"藍震宇大剌剌的走了進來。
一看到那張有點眼熟的臉孔,雨荷的心立刻涼了半截。
不會吧?台北真的這麼小嗎?她心里暗自叫苦。
"震宇,你沒看到我現在正在面試嗎?"珍蒂扁扁嘴對藍震宇使個眼色。
藍震宇順著她的視線轉過頭看,先是震驚,而後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眼神。
"啊炳──真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他冷冷地說。
他們之間濃濃的火藥味連鼻子遲頓的人都聞得一清二楚。
"怎麼?你們認識?"珍蒂來回看著他們。
他低著頭意有所指的模模他那個寶貝萊卡相機。
"談不上認識,只不過這位急驚風小姐剛剛摔壞了我的萊卡後又趁隙月兌逃,如此而已。"他描述的輕松,好像一點點也不介意她的惡行。
"什麼?你說的是你那台寶貝相機?"珍蒂驚訝的看著他。
"嗯嗯。"他抬高眉頭上下點頭。
珍蒂同情的看著雨荷,"你竟然弄壞了他的寶貝,他是不會輕易饒過你的。"她邊說邊搖頭,好像她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