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來接老婆回家之前,總會先繞到幼兒園接呈呈放學,讓她省得多跑一趟。
「妳大嫂人呢?」
「在里面辦公室。」
他點點頭,正要往里面辦公室走去,安棐若卻正好從里面走了出來,越過丈夫,直接走到宣柏筠前面。
被自己心愛的老婆視而不見,讓宣柏寰感到很不是滋味。
「棐若──」他抗議的叫了聲,臉上的表情是一臉的怨夫樣。
宣柏筠被大哥那令人發笑的表情逗笑了。「大嫂,有人脆弱的心又受傷了,妳可得好好安慰他,替他療傷止痛。」
「就現在沒有時間去理他。」安棐若將手中的汽車鑰匙交給她。「妳現在趕快去一趟,他終于答應了,可不能讓他有反悔的機會。」
「去哪里?」宣柏筠一頭霧水。
「去找相濯怏,他剛剛打電話告訴我,說他願意開畫展了!」真正讓安棐若高興的並非他答應開畫展一事,而是他突然的轉變,若不是為了柏筠,他又何必改變他的堅持。「妳快去,呈呈今天我會照顧。」
宣柏筠看著她,明白她的用心良苦。
只不過從那天之後,他們就沒再見過。雖說是為了工作,但見了面她又該和他說什麼?
「大嫂……」她露出求救的表情,而安棐若給了她一記鼓勵的眼神。「我知道了,謝謝妳。」
宣柏寰等妹妹出去之後,才走到老婆身邊,感覺到她們兩人之間的眼神似乎傳達著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妳們是不是瞞著我什麼事?」
安棐若轉過事,拍拍親親老公的臉頰,漾著幸福的笑靨。「老公,你那麼精明睿智,我們能有什麼事情瞞得過你。」
「可是──」他的話還沒說,馬上又被她打斷了。
「你想太多了,真是多疑的男人,太不可愛了!」她走到乖乖坐在一旁畫畫的呈呈身邊。「呈呈告訴舅媽,晚上想吃什麼?舅媽煮給你吃。」
「我想吃意大利面。」
「好,我們晚上吃意大利面。」
「謝謝舅媽。」他說完低下頭繼續畫畫,完全沒理會一旁一臉哀怨的舅舅。
宣柏筠開著車來到了相濯怏的住處,在車子里又坐了十多分鐘,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後,才下車走進那沒有關上的門里。
然而,堆滿畫作的客廳沒有他的身影,就在她感到有些失望與落寞時,她的背後響起了低沉、讓她無法忘懷的迷人嗓音。
「妳來了。」相濯怏的聲音已經回復到以往的平淡,不像是意外見面時那般激動。
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重新將自己過往的一切整理過一遍,整理的不止是他的畫,還有他該留給她和他的兒子一個怎樣的未來。
宣柏筠轉過身,看著他就站在門檻之外,這樣的畫面似乎有些怪異。她站在門檻內,屋子的主人卻站在門檻之外。
門里門外的界定到底又在哪里呢?
「安小姐說你願意開畫展,她要我來跟你談。」
他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走進屋里,指著屋里他所挑選出來的畫。「這一些我想委托安宣藝廊在開畫展的時候,一起幫我賣掉。」
「你說的是全部嗎?」她曾听棐若說過,他除非生活過不下去了,否則是絕不輕易賣掉他的任何一張畫。「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只是我終于明白了,單純畫畫不能當飯吃,開畫展可以讓我出名,讓我的畫作提高價錢,可以讓我過更好的生活。」
宣柏筠雖然他不知道他為了什麼而改變,但絕非如他自己所說的。
如果只為了讓他的畫可以賣到更好的價錢、過更好的生活,他之前也不會那樣堅決的不肯開畫展了。
「只為了這個原因嗎?」
「不然妳以為還有可能是為了什麼原因?」
「濯怏,你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她感覺到他的語氣有些冷漠。
「妳還是和以前一樣敏感。」
「你──」
「關于畫展的事就麻煩妳了。」
「我回去和安小姐討論過後,會再過來和你討論,我先回去了。」
「妳如果沒有時間,不用專程過來,打電話來就可以了。」
「濯怏……」她看著他那不帶感情的冷漠表情,也感到退卻了。「我先回去了,再見。」
他卻連句再見也沒說,像是根本不想再見到她。
她甚至感覺到他──恨她!
是因為她隱瞞孩子的事嗎?
「老何,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你放心,我會幫你處理好。」何萬隸是相禾企業集團的法律顧問,和集團總裁更是相交三十多年的老友了。
相雷行今天是為了公司部份股權轉移的事情,專程請他過來一趟。
「這件事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涓涓。」
十六年前,他禁不起她的誘惑,強逼妻子和他離婚,因而讓妻子想不開自殺,最後甚至連自己唯一的兒子也離他而去。
他甚至完全不顧兒子的強力反對,堅決將蕭涓涓母子接回家住,同時也以領養的方式讓小胤姓相,而或許是因為對妻子深感愧欠,他始終沒有讓蕭涓涓入籍。
自從濯怏離家之後,這幾年蕭涓涓便開始吵著要他給她一個名份,但他卻一直沒答應。
「我懂。」何萬隸從來就不認為蕭涓涓愛的是相雷行的人,她愛的只是相家可以讓她揮霍不盡的金錢和社會地位。「濯怏離家都已經八年了,你還不想把他找回來嗎?公司早晚都要交給他。」
「你以為我不想嗎?但這孩子因為淑慧的事,到現在還不肯原諒我,又怎麼會肯回來。」
「要不要讓我去找他談談。」
「沒有用的。」
他還記得六年前在一個下著大雨的夜晚,他突然全身濕淋淋的回家,指著他的鼻子大聲吼著,「就算你明天就要死了,我也絕不會為你這種冷血無情的人流下一滴眼淚。所以你不要想利用任何人替你當說客,這輩子我絕不會再踏進相家一步的。」
當時他才意識到兒子對他的恨有多深,也才猛然驚覺他在兒子心中造成了多大的傷害,甚至讓他懷疑真有真愛的存在。
「不試試怎麼會知道沒有用。」
「算了,他不想回家就不要回家,只要他過得快樂。至于公司,以後就交給有能力的人繼續經營管理,也不一定要傳給自己的兒子。」
「你這些年真的改變了很多。」
「年紀大了,很多事情也看開了,畢竟時間到了,眼一閉、腳一蹬,什麼也帶不走、留不住。」相雷行心有感觸的說。
「你想死,那也要問閻羅王肯不肯收,想死也沒那麼容易。」
「也許吧,六年前我得了鼻咽癌,閻羅王都不要了,現在更不可能會收。」相雷行笑著說。
「那我就先回去了。」
何萬隸離開公司後,相雷行也感覺到有些累,于是叫秘書通知司機備車,他想出去透透氣。
「總裁,請問您要去哪里?」司機將車開上路後,才開口詢問。
去哪里?他竟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你就隨便開吧!」
「是的。」
在別人眼中,他絕對是個最成功的企業家,卻沒有人知道,事實上他才是最失敗的人,而他的失敗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當車子經過一個路口時,因紅燈停了下來。
相雷行看向車窗外,發現旁邊就是一間幼兒園,而現在正是放學的時候,許多父母都來接小孩回家。
當一個年輕的少婦牽著一個小男孩經過他的車旁時,他感到一驚──那是當年受他所托,卻因此和兒子分手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