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就先回去,明天早上再帶稀飯過來。」曹毓嫻提著便當盒準備回家。
「媽,你自己小心點。」
「有什麼事就叫護士。」
「我知道啦。」
她一等媽媽回去,調整好舒服的姿勢,繼續按著遙控器,找好看的節目,但頻道好幾十個,卻找不到好看的,不是愛來愛去也不知道在愛什麼,要不然就是罵來罵去、吵來吵去,而新聞也全是一堆政治口水,罵來罵去,讓整個台灣變得更加烏煙瘴氣。
必了電視,她拿起請媽媽幫她帶來的書。
這時又傳來開門聲,她以為是媽媽東西忘了拿,又折回來。
「媽,你什麼東西又……」她的話在看見站在她病床尾的人時,戛然而止。
「雖然說我就像是你的再生父母,可是你也不用真的把我當媽一樣叫。」季斯遠很自在地往一旁沙發上坐下,蹺起二郎腿。
其實他已來了有一段時間,在門外听見她和她媽媽的話,直到她媽媽被她趕回家,他才推門進來。
「你來做什麼?」辜羿玹帶著強烈敵意對著他。
「喂,再怎麼說,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用這種態度對我,似乎有點不太禮貌。」
「禮貌是對著文明人,可不是對著野蠻人。」
季斯遠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的名牌,「你有看過野蠻人穿名牌嗎?」
「那身名牌只能顯示出,你是個虛有其表的空心菜。」
「空心菜!」這女人難怪會當律師,一張嘴巴利得比架在她脖子上的那把刀子還利。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哪里上班?」
「我怎麼會知道你在哪里上班,這只不過是湊巧罷了!」
「湊巧?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又不是大馬路邊可以讓你剛好經過。」
「以你的智商,的確像三歲小孩。」
「你這個女乃油男,憑什麼污辱人!」
「難道不是嗎?」季斯遠發現自己有點變態,看她氣得臉紅脖子粗,心中竟然大爽。原來對付她這種女人,就是要用話來氣死她。「一把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還能在老虎嘴上拔毛,簡直是找死。」
「那也是我的事,誰要你多管閑事。」
「假如不是有事情要找你,你的死活的確不關我的事。」
「找我算帳嗎?」
「男人沒有女人那麼小心眼,記仇記上一輩子。」
「我是個律師,還是個專辦離婚的律師,難不成你要我幫你辦離婚手續?」
奔羿玹盯著他看。他長得是挺正點的,五官端正,沒缺鼻子少眼楮,這樣的男人通常很早死會,但也會因為桃花不斷、外遇連連,所以十個有十一個婚姻都不會超過三年。
「就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雖然那是你自己雞婆,律師費我就打個九折。」
「你是不是只要有錢賺,什麼人找上你,你都會接?」也難怪那個人會找她報仇。
「我雖然很愛錢,可是也不是什麼Case都接。」
「是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個人為什麼會挾持你上頂樓要和你同歸於盡,不就是因為你雞婆地插手管人家夫妻之間的事,不管什麼事人家都是勸合不勸離,只有你們這種人,為了點錢硬是拆散人家的家庭。」
「你這個女乃油男,你知道什麼?」他是存心來找她吵架。「那個混蛋有暴力,她老婆要是不和他離婚,只怕明天報紙上就多了一樁家庭悲劇,你不了解就少指責別人。」
「那我問你,一對結婚三十幾年,恩恩愛愛夫妻的Case你也接?」
奔羿玹搜尋著自己腦中的記憶。她好像沒辦過這樣的Case呀!「我有嗎?」
「沒有嗎?」
「你可不可以把委托人名字說出來?」
「季杰文和王怡敏。」
「季杰文、王怡敏……」她努力地想著,腦海里閃過王阿姨那風趣的臉。「你……你就是那個鼻涕男?!」
「鼻涕男?」這三個字對他來說,已經是幾百年前的記憶,然而記憶的軌道一旦被勾起,仿佛像幻燈片般一一浮現。
眼前這張現代女性的臉龐,和二十年前一張小畢子,卻比小男生還小男生的臉慢慢地重疊,尤其是那雙晶瑩剔透的明眸,一點也沒有改變。
「你——你是恰查某!」沒想到她竟會是曹阿姨的女兒。
「你說我是恰查某?!」
「你還不是叫我鼻涕男,我都沒生氣,難怪人家說女人總是比較小心眼。」小時候因為鼻子有點過敏,所以總是掛著兩行鼻涕,才會有這樣的外號產生。
奔羿玹看著他的笑臉,恨不得將他的臉給撕裂,雖然明白他是存心想氣死她,她要真的生氣就中了他的計謀,可是明明知道卻還是忍不住氣。
「好了,我們也不用浪費時間的閑話家常憶當年,直接談重點吧!」
「重點?」
「我父母要離婚的理由。」
「笑話,你這個兒子都不知道了,我又怎麼會知道。」
「你連委托人離婚的原因都不知道就接Case,你不怕以後下地獄。」
「你這個不孝子以後才會下地獄。」辜羿玹氣得下床想和他大干一架,卻忘了她的腳踝扭傷,一個用力使得她整個人往前倒過去。
季斯遠在悲劇尚未發生之前,即時沖上前抱住她,卻也因此她整個嬌柔的身軀跌進他懷里,他的心似乎也被什麼給用力地撞擊了一下。
她的鼻子就這麼撞上他的胸膛,痛得她眼淚都流下來。「你是穿鐵甲嗎?把我的鼻子差點撞斷。」
季斯遠宛如燙手山芋般,飛快地將她推開,讓她一個重心不穩又跌在床上。
「喂,你要謀殺我嗎?」
「我剛剛才又救了你一命,你不感謝就算了,還反咬我一口。」他用揶揄的語氣,掩示自己異樣的感覺。「看在我救過你的份上,你就將我媽堅決要離婚的原因告訴我吧。」
「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她先上床躺好。「王阿姨是因為覺得她愧對季家列祖列宗,怕以後死了沒臉見他們。」
「我不明白。」
「她說她的不孝子已經三十二歲,還不肯結婚安定下來,心里覺得愧對丈夫,才要離婚。」
「就為了這個?」他感到無法置信。「實在是太荒謬了!」
「你怎麼會了解為人父母的心情與壓力,天下所有父母都一樣,認為小孩子在成家立業之前,都是他們的責任。」
「我記得你只比我小三歲,今年也該有二十九歲。」
「你記錯了,是小四歲,我今年只有二十八歲。」
女人都是膚淺的動物,對於年齡、身上的肉、臉上的皺紋每一樣都斤斤計較。
「你結婚了嗎?」
「還沒。」
「你爸媽有催過你嗎?」
「我爸媽只有我這個女兒,他們才舍不得我這麼早嫁。」
「那就對了,你爸媽都不擔心你變成老處女,更何況我是個男人,又有什麼好著急。」
「女乃油男,我和你有仇嗎?你存心想氣死我嗎?」
「我們的確有仇,不過念在你告訴我原因,就全部一筆勾銷。」
「我是不是還要對你的大人大量感動得痛哭流涕?」
「那倒不用。」季斯遠笑笑地站起身。「對於你砸了我滿臉蛋糕一事,我可以不計前嫌,不過……」
「不過什麼?」他這種人會有這麼寬宏大量?騙鬼。
「不過你可別忘了你這條命是我救的,你還欠我一份情。」
「那是你雞婆,憑什麼向我索討人情。」
「受人點滴,理當泉涌以報,這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他可從不認為自己是那種施恩不求報、大恩不言謝的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可是他的原則。
「我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我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