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晢暋沒有回答她的話,他知道自己沒必要送她回家,然而他卻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家。
他對自己的心愈來愈不明白了。
韓可凌的手正要按下一樓的數字鍵,卻被黎晢暋傍拉住,他的語氣不帶任何感情和情緒的說︰「我說了送你回家。」
一陣靜謐的氣息就在小小的空間里蔓延開來,安靜得可以听見彼此的呼吸聲。
這樣的氣氛讓韓可凌有著窒息感,她討厭這樣的感覺。
電梯已經來到地下停車場,黎晢暋率先走出去,她跟在他的後面走到他的車邊。
她認得這一輛車和之前的那輛跑車不一樣,有錢人有著四、五輛車是司空見慣的事,根本不值得她大驚小敝。
她上了車後,黎晢暋技術熟練的將車駛離地下停車場。
「你住在哪里?」
「新店。」半年前她搬離向何家租的房子之後,並沒有離開台北,因為在台北她才能擁有更多賺錢機會,才能盡快存錢還他。
「新店的哪里?」黎晢暋又問。
韓可凌知道他的堅持,只好緩緩說出自己住的地方。
也罷,讓她早點從自己編織的夢中醒來也好,別在一份不屬于她的世界去模索她存在的空間。
半個小時後,黎晢暋開著車來到韓可凌住處附近,但由于她是住在一條陰暗的小巷道里,他的車根本進不去,所以只能將車停在大馬路旁。
「謝謝你送我回來。」韓可凌再次向他道謝後,推開車門下車。
黎晢暋也跟著下車,用遙控鎖鎖好車,「我送你進去。」
「不必麻煩。」韓可凌著急的拒絕。
黎晢暋只是用著疑惑的眼神看著她,她愈是逃離,他愈是好奇。
韓可凌從他堅決的眼神中,看出他不可能妥協,重重嘆了口氣,「既然你那麼想將我像剝洋蔥般剝開,你就剝吧!」
她丟下這句話後,轉身往黑暗的巷道中走去。
黎晢暋苞在她後面,撲鼻而來的是一陣陣惡臭味,長長巷道,卻只有一盞快壞掉的路燈,在這一條巷道理處處充滿著犯罪的危險,尤其是像她這樣的一個女孩,每天獨自走在這條路上,想必早已引起強暴犯伺機而動。
從不覺得長的路,今天走起來感覺像是漫無止境般,她知道是因為跟在她後面的人,她甚至希望路永遠沒有盡頭。
這一切終究有結束的時候,路是不可能沒有盡頭的,韓可凌走到租屋前,拿出鑰匙,開啟一扇木門,在黑暗中抬級而上,終于來到頂樓由鐵皮屋搭建而成的房子。
「我住的地方到了,謝謝你送我回來。」
「你就住在這種地方?!」黎晢暋實在很難相信,這樣的環境她怎能居住下去?她到底是過著怎樣的生活?
「我只是住在適合我的地方。」
他難道不明白這世界上的人有太多種,像他,一生下來就是餃著金湯匙,在優渥的生活條件下生長,處處比別人優越。
而她,只不過是個被拋棄的孤兒,父親意外過世,母親狠心拋棄,就連惟一相依為命的弟弟也離她而去,她只要能有一口飯可以吃,有一個能為她擋風遮雨的棲身之所就該滿足了,她還有什麼權利去要求其他的一切?
「適合你的地方!」黎晢暋想知道什麼叫做適合她的地方。「開門。」
「你……」
「你再不開門,我就將這門給踹開。」他相信這一扇脆弱到不堪一擊的門板,根本無法阻止任何一個想進入的人。
韓可凌相信他絕對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為了不多花錢賠房東一扇門,她只好硬著頭皮將門打開。
黎晢暋看著只能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的小小空間,除了一張木板床,一個小廚房,一張破舊的藤椅,一台冰箱外,什麼都沒有了。
「這就是你所謂適合你住的地方?」他眼中充滿著無法置信的眼神。
「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嗎?」韓可凌從他的眼神里讀到難堪和傷害,她最害怕的就是他同情的眼神。「誰不想過著豐衣足食的生活,但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的幸運。」
「只要你願意,你可以不需要過這樣的生活。」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讓我幫你。」
「幫我?你要怎麼幫我?給我一筆錢嗎?」
「如果錢可以幫助你,我可以給你。」他知道現在要幫她也惟有錢。
「謝謝你送我回來,很晚了,你該回去了。」韓可凌感覺到自己的自尊已經被他深深的傷害。
「我知道我說的話可能傷害你那價值不了幾塊錢的自尊,我卻不認為我說的話有錯。」黎晢暋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受到的傷害。
「謝謝你的好意,我們非親非故,我不會平白接受你的幫助,那五十萬,我會盡快想辦法還你。」她走到門邊,做出逐客令。「我這種地方,不適合你尊貴的身份,你還是請回吧!」
黎晢暋並不因她的逐客令感到一絲絲的生氣,他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無法躲藏的看著他。「告訴我,你在逃避什麼?害怕什麼?」
「我什麼也沒逃避,也不需害怕什麼!」她嘴硬的說,她害怕的是自己脆弱的心輕易的愛上他,愛上一顆天上的星,如此遙不可及,愛上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幻。
她必須在一切還來的及之前清醒,就算是她已經愛上他,也必須在還未受到傷害之前躲開!
「你看著我的眼楮,再說一遍。」黎晢暋定住她想閃躲的目光,讓她看著他的眼楮再說一遍。
「我……」韓可凌的話梗在喉間,怎麼也出不來。
黎晢暋緩緩低下頭,靠近她的臉,終于吻上她的唇,這一吻只是輕輕的踫觸著她柔軟的唇瓣,溫柔得如怕踫碎易碎的女圭女圭般。
韓可凌的感情在這一刻完全潰堤,脆弱的感情。難抑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的奔流而出。
黎晢暋吻到她溫熱的淚水,正要離開她的唇時,韓可凌卻在這一刻,伸出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輕啟朱唇,等待著他更深入的吻。
「吻我!」她的語氣中充滿著祈求。
黎晢暋體內仿佛有一個欲爆發的火山,如岩漿般的朝他侵襲而來,他的唇再次緊貼著她的唇,舌尖探進她輕啟的朱唇,輕輕滑過如見般的玉齒,再與她的唇看相依。
黎晢暋將她帶往那一張小得只能容下一個人的單人床上,壓在她身上,不甚堅固的床發出吱吱的聲音,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
然而卻沒有人理會這麼多,他們所有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不管是天崩或是地裂,已無法將兩個已被所淹沒的男女分開。
韓可凌閉起雙眼,重新感受到失去已久的溫柔與愛。
溫柔是很容易讓人迷失,她已經完全迷失在他的柔情理,就算只是虛假的柔情也罷。
就這麼一次,就這麼一次讓她假裝她還是有人愛,就算是她的母親拋棄她,就算是父親離開她,就算是弟弟舍棄她,她還是有人愛。
***
棒天一早,黎晢暋直到日出竿頭,才在一陣腰酸背痛之中醒來,當他緩緩睜開雙眼,環視一眼陌生的環境,那個該還躺在他懷里的小女人,卻早已不見蹤影。
這是黎哲第一次在女人的住處過夜,也是第一次比女人還晚醒過來,更是第一次有女人從他的懷中逃走。
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強烈的失落感。
黎晢暋離開床上,看著他的西裝已經被整齊疊放在椅子上。他快速將衣服穿好,又在一旁小矮幾上發現一張小字條,字條上寫著娟秀的字——
我去工作了,你吃完早餐之後就離開,信封袋里有十萬塊,剩下的四十萬,我會想辦法盡快還你,這里不適合你,請你不要再來了,你的出現只會讓我感到更加自卑和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