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偷瞄著另一棵樹下的兩個人,她盡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但卻忍不住嘆息。
這一輩子,她從沒走過這麼多路,也從沒這麼低過。但她不想認輸,更不想讓他看笑話。無論腳有多疼、腿有多酸、肚子有多餓,她都不會求他。
打小到大,她何曾受過這樣的苦和侮辱。
在回到鮮卑之前……你必須讓自己瘦到我滿意的樣子……他的話重重地打擊了她。
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說她臃腫,現在又強迫她減肥。如果他真對她這麼不滿意,為什麼還要娶她?還是,他娶她,根本就是為了要虐待她?想到這里,她不禁紅了眼眶。
「來,吃點東西吧!」
突然,一個聲音出現在她耳邊。宇文竣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旁。
就算她是鷹的妻子,他也不願見她被這樣對待。既然勸不動鷹,他總可以陪著她吧!
甜兒感激地抬眼。「謝謝你。」她接過饅頭,一口咬下。雖然,他是跟拓拔鷹一塊兒來的,但他的心地卻比拓拔鷹好得多了。
「宇文竣!」拓拔鷹吼。
「我听不見!」宇文竣也不客氣地吼回去。欺侮弱女子,非君子所為。「別理他。」宇文竣對她眨了眨眼,塞了個包子給她。
她將包子藏在懷中,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臉。
「什麼事這麼好笑?」忍了許久,拓拔鷹終于一臉不豫地朝他們走來。
不知多少次,他必須克制自己想過去拉開他們的沖動。當看見他們兩個一副熟悉的模樣時,他胸中就像燃著一把火。
她可以對竣微笑,卻視自己的夫婿如同陌生人。難道她分不清誰才是她該好好對待的人?
「咱們笑咱們的,干你什麼事。」極其自然的,宇文竣的手保護性地搭上了甜兒的肩。
鷹的霸道,是需要受到一些教訓。女人是水,本就該被捧在手心上疼的,如果他想把妻子當下屬般訓練,肯定不會有好日子過。
「放開你的手。」拓拔鷹的語氣雖平淡,但雙眼卻冒著火。
「他是我的朋友。」甜兒一個箭步擋在宇文竣面前,並為拓拔鷹突如其來的壞脾氣感到生氣。
就因為宇文竣拿東西給她吃,所以他連自己的朋友都不認了?他有這麼恨她?這樣的想法令她不免覺得難過起來。
真不明白,她為什麼會喜歡上這樣的男人。
喜歡?慢著,听听她自己在想些什麼,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一個虐待她的男人。
「朋友?」拓拔鷹揚眉。
他們什麼時候成為朋友了?就因為一個包子?
「你以為我是你的誰?」他沉聲問。朋友和丈夫,哪一個重要?
「我當然知道你是誰。」甜兒很恨地咬牙。「你是個卑鄙、壞心、冷血、欺負我、虐待我的壞人!」她握緊雙拳。
他的胸口一緊。
她可以將宇文竣視為朋友,然而在她眼里,他卻是如此一文不值,甚至是她的敵人?
「很好。看來不吃東西,你還是很有力氣嘛。」不想讓她看出他的想法,他冷冷地回應。
「沒錯。你盡避虐待我好了,告訴你,我是不會屈服的!」她昂起頭。
驀的,他的眼神整個兒冷下來,轉身離開。
「喂——」看見他眼底近似受傷的神情,她不免感到心驚。
是她看錯了嗎?還是,她的話,真的傷了他了?她開始有些內疚,但卻旋即否定了這樣的想法。不,一定是她看錯了,像他這樣一的人,是不可能受傷的。
誰要他這樣虐待她,無論如何,她是不會輕易認輸的!
而這一切,宇文竣全都看在眼里。頭一次他發現,向來聰明絕頂的鷹,踫上心愛的女子,竟也可以陷得這樣深。
「怎麼樣,吃飽了沒?」他低頭問。
「吃飽了!」圓圓的臉上,閃著滿足的光芒。
看來,要讓這大唐美女明白鷹的心,只怕是難上加難了。
••••••••••
接下來的路程,甜兒不肯再走,自顧自地爬上宇文竣的馬背,坐在他身後。
拓拔鷹雖然看見,卻一句話也沒說。
「宇文竣,你們鮮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啊?」一輩子也沒想到自己會嫁到鮮卑去,甜兒心上仍有些忐忑不安。
幸好,還有宇文竣陪著她、照顧她,否則若只剩下她和拓拔鷹,她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面對一個難以了解的人,她開始連自己也不了解了。
拓拔鷹——不知該如何形容對他的感覺。
大多數時候,他對她好凶。可不知為什麼,她心底卻又有另一個聲音告訴她,他其實是溫柔、關心她的。
雖然,宇文竣對她很好,可她好希望,對她好的人會是他。
「那是一個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好地方。」宇文竣微笑,眼底有著對草原的向往。
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甜兒的臉色微變。那……不是很野蠻嗎?
「這樣啊……」她不確定該不該繼續談這個話題,畢竟,那樣的生活對她來說,實在太難以想像了。
「怎麼,不喜歡?」回頭瞥見了她臉上的神色,他笑問。
「沒……沒有。」再怎麼樣,她也不好任意批評他的家鄉吧!可,那是她即將嫁過去的地方……
「你們那兒沒有女人嗎?」她讓自己換了個話題。
「女人?」宇文竣揚眉。「當然有,你怎麼會這麼問?」
甜兒偏過頭。「如果有,為什麼他——」看見拓拔鷹騎在不遠前的身影,她的思緒有些混亂。「還要到大唐來選妻?還是,你們那兒的女人……他都不喜歡嗎?」
像他那樣的男人,在鮮卑,可能一直是獨自一人的嗎?
听見她的問話,宇文竣心中便明白了個大概。看來,她是擔心自己將來在鷹心中的地位了。
「我們那邊的女人,個個都生很健美大方。」他據實以告。
「真的……」她的臉色黯了下來。
「不過——」宇文竣接著道。「卻都沒你這樣好看。」
一句話,讓甜兒笑開了眼,整個人伏在他的背上。「真的?」如果到了鮮卑,她仍是所有人中最好看的,或許,她還有些機會可以留住他的心。
他的心?!
噢,她開始在意他的心了。她按住胸口。為什麼?她困惑。她甚至還不了解他啊!
「當然是真的。」宇文竣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
鮮卑女子美雖美矣,但確實不若大唐女子的文雅麗質。若真要相比,鮮卑女子是野外怒放的薔薇;而大唐女子則是養在溫室的幽蘭,兩者是截然不同的風情。
但甜兒,卻是更特殊的。
被了!看他們倆眉目傳情、情話綿綿的模樣,拓拔鷹再也忍無可忍。在毫無預警之下,他一場手,胯下的坐騎整個人立而起。
「鷹?!」宇文竣勒馬,不知前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只見拓拔鷹將馬韁用力一扯,掉轉馬頭,往他們所在的方向飛馳而來。
宇文竣與甜兒瞬間愣住了。
瞧鷹臉上的神色,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待任何人反應,拓拔鷹連人帶馬沖到他們面前,身子一低,攔腰便將甜兒整個兒自宇文竣背後提上自己身前,跟著腳下一踢,揚長而去。
「啊——」甜兒失聲驚叫。
「鷹,你瘋了?!」望著他絕塵而去的背影,宇文竣大叫。
直待馬蹄煙塵散去,被留在原地的宇文竣才緩緩露出微笑道︰「鷹的確是瘋了。而且,就連他自己也未曾發現。
第五章
「放開我!」被放置在疾馳的馬背上,甜兒幾乎要吐了。但他卻像是根本沒听見似的,一徑地催促著馬兒快速奔馳。
用不著看到他的臉都知道他現在正在生氣——而且是非常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