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將手中的一碗冰糖蓮子粥遞給了古香,說︰「喝了吧,這是師傅特地叫人為你做的。」
迸香點了點頭,接過了碗。
「聞著就知道好喝,這幾日逃回碧水寒潭,路上不知想了多少回了。」古香笑著說。
陶青拍了拍古香的頭,道︰「師傅想到了你這一路定會艱苦,特地讓我吩咐廚房給你熬的。」
迸香笑著說︰「聞著就覺得清涼。」說著,古香拿起了瓷勺舀了一勺。
「香兒——」陶青喊住了她。
迸香漂亮的大眼楮,笑意盈盈地看著陶青,「有事麼?」
陶青笑著搖了搖頭,「沒事,這東西清涼得很,你要慢慢喝。」
「好——」古香應道,卻突然又轉頭,對陶青說道,「外面下了雨?」
陶青點頭,「是,下了很久。」
「你喂我喝吧。」古香突然無賴地要求陶青。
陶青一愣,「我喂你?」
「嗯——」古香夸張地點了點頭,隨後將碗遞到了陶青面前。
陶青抬手要接住迸香遞來的碗,卻突然發現手像釘了鉛板,搖搖晃晃就是抬不起來。
迸香噘起了嘴,翻著大大的眼楮等著陶青,「師兄都不疼香兒了。」
「沒有。」說著,陶青接過了碗。
「嗯——」古香開心一笑,跟著夸張地張大了嘴巴。
陶青舀了一勺粥,放到了古香的嘴里。
迸香開心地喝了下去,「還是師兄對我最好。」
陶青笑了笑,卻把臉別向了旁邊,他的目光正巧落在窗外。
窗外的雨還沒有停下來,細細密密的雨絲將外面的群山,掩映得朦朦朧朧的,仿佛是仙境一般。
陶青端著空碗,走出了古香的房門,返身又把門關上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無奈地嘆了口氣。
雨還在下著,此時陶青眼中的景物全是朦朦朧朧的,不是因為雨絲細密,而是因為陶青眼中有了眼淚。
「她把粥喝下了?」聲音來自旁邊的房間,古香的師傅此時就站在門口。
陶青沒有說話,依然看著遠處。
迸香的師傅走到了古香門前,推開房門,向里面看了看。
迸香的房間還是原來的樣子,整理得干干淨淨,古香也還是躺在她最喜歡的那張大床上,只是她已經死了。
迸香的師傅點了點頭,他戴著面具,沒有人能看得到他的表情,他隨手又關上了古香的房門。
陶青將碗放到了古香師傅的手中,並沒有抬眼看他,而是選擇了轉身走掉。
「青兒,你不要怨恨為師。」古香的師傅在後面,喚住了陶青。
「師者為天,青兒沒有什麼怨言。」陶青沒有回頭。
「你們一起習武多年,我這樣做,你對我沒有怨言是不可能的。」他說。
陶青終于轉回了頭,看了看他的師傅,陶青只能看見他師傅臉上的面具,他突然覺得其實他的師傅就像這面具,永遠有別人不知的一面。甚至是面具唯一遮不住的眼楮,同樣讓人覺得是不真實的。
陶青嘆了口氣,對師傅說︰「既然我們跟師傅習武多年,您為何不能給古香一條生路呢?」
師傅搖了搖頭,低聲說︰「我又何嘗不想給她生路,但江南和堂總會查出這事的。」
陶青反駁道︰「我可以保護她,甚至你可以把她藏起來。」
師傅嘆了口氣,看著陶青,「碧水寒潭必須給人家一個交代。」
陶青怒視著他的師傅,不解地說︰「當日,是您讓古香刺殺樓湘閣的,現在又談到要給江南和堂一個交代。」
「為了碧水寒潭,樓湘閣是一定要死的,但是總要有人為了碧水寒潭犧牲。」古香的師傅看著陶青說道。
「所以,你就選了古香,因為她要離開碧水寒潭?」陶青逼問道。
迸香的師傅點了點頭,「她告訴我她要離開碧水寒潭,所以我才選擇讓她去殺掉樓湘閣,現在古香也是離開了碧水寒潭,這又有什麼不妥呢?」
陶青失望地看著他,搖了搖頭,「古香要離開碧水寒潭,是因為她將去藏邊作為自己的夢想,她想為實現自己的夢想努力。」
迸香的師傅嘆了口氣,對陶青說道︰「她剛才已經說了,要放棄自己的夢想。」
「她放棄夢想是因為她已經沒有路可走了,一個人若是為了實現夢想而去殺人,那夢想不如不去實現。」陶青看著他的師傅,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
「她是碧水寒潭的人,生死都要為了碧水寒潭,根本不應該有那種可笑的夢想。」古香的師傅說著,走到了陶青的面前,拍了拍陶青的肩膀,「若是到了藏邊,她就會逃開這種追殺嗎?」
「所以,從一開始你根本就沒有要古香實現自己的夢想。」陶青輕聲說。
「我說過,一個碧水寒潭的人沒有任何夢想,也不應該有。」古香的師傅淡淡地說。
陶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說道︰「你告訴我若是古香殺不了樓湘閣,就讓我來完成任務,若是我殺了樓湘閣,你是不是會把我交給江南和堂?」
「不會。」古香的師傅沒有絲毫的猶豫,看著陶青說道,「古香殺不了樓湘閣,就會死在樓湘閣手上,到時候,還是會把她交給江南和堂。」
陶青失望地搖了搖頭,挪了一子,躲開了搭在肩膀上的手,「從一開始,你就要古香去死,不論她能不能殺了樓湘閣?」
「她若一定要離開碧水寒潭,那麼這是她唯一的路。」古香的師傅冷冷地說。
陶青驚訝地看著他的師傅,幾年來,他一直面對這個戴著面具的人,就像那面具不曾摘下一般,陶青也從不曾真正見過他的師傅。
「青兒,你和古香不同,你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你不會讓為師失望吧?」古香的師傅又伸出手,拍了拍陶青的肩膀。
陶青默默不語,什麼也沒說,他走進了古香的房間,從床上抱起了古香,走到了門口,陶青看見師傅還沒有走,便說︰「誰也不要踫她,我要帶她走,你閃開。」
迸香的師傅看著陶青,說道︰「青兒,你不要糊涂了,古香已經死了,你要帶她去哪?」
陶青抬頭看著他的師傅,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要帶她去藏邊。」
迸香的師傅搖了搖頭,攔住了陶青,「她都死了,你帶她去那里干什麼?」
陶青看了看自己師傅阻攔的手臂,冷冷地說︰「這是她的夢想,她寧願跑到杭州去殺人,也要實現它,我們有什麼理由不替她實現呢?」
「你——」古香的師傅有些生氣,「這個時候了,你帶她走了又有什麼用呢。」
陶青笑了,笑得有些可怖,他盯著他師傅的眼楮,說道︰「古香寧死也要實現的夢想,你難道連她死後也不讓這個夢想實現嗎?」
陶青說完,閃開了攔住的手臂,大步地走著。古香的師傅收回了攔出去的手臂,看著陶青的背影,說道︰「青兒,碧水寒潭隨時等你回來。」
陶青並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回頭。
第9章(2)
江南和堂,大喪。
今日的江南和堂來了很多人,這些人大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武林各派凡是有頭臉的人都來了。
同樣的,一如江南和堂的神秘,沒有人知道江南和堂的堂主是誰,人們只知道,江南和堂,大喪。
但沒有人敢不來。來到江南和堂的人,大致上分為兩類,一類是懾于江南和堂的名聲,不敢不來,另一類是懼于江南和堂的威力,依然是不敢不來。前者,可以說是因為擔心會被江南和堂盯上,而後者,便是已經被江南和堂盯上,或是已經有把柄在人家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