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鷹如遭雷殛般定在當場,久久無法言語。
「心月……心月她。」
「你對她造成的傷害還不夠嗎?」一提到心月,君無情原先冷然的表情立即轉為憤怒。「就因為你,她幾乎喪命!甚至,她月復中的小生命也因為你的殘忍而小產了!你在她身上、心上所留下的疤痕是永遠不會消失的!我不會再讓讓她見你!只要等她的傷一恢復,我就即刻帶她回中原,遠離你這傷她至深的惡魔!」
小生命?月復中的小生命?心月她——懷了他的孩子?!而他——竟親手殺了自己未出生的孩子!他後退,腳一個踉蹌。「不——這不是真的——」
「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總之,心月不再需要你,也不想再見你了。你走吧。從此烏孫與漢,天涯兩隔,你們再也不會有機會相見了!」
「不!」昆鷹大吼。「我要見心月。讓我見她!」
不理會昆鷹的咆哮,君無情徑自離開了軍帳。
???
「這樣好嗎?心月?」君無情對著躺在床褥上緊閉著雙眼流淚的心月,疼惜地說道。
心月只是點頭,不發一語。
「心月,如果你還愛他,或許……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君無情忍不住多說了這句話,因為他實在不忍看到象昆鷹那樣一個鐵漢,竟為了心月而幾近瘋狂?
君無情可以確定,昆鷹是愛她的。他所承受的自責和痛苦,在他未來的歲月里必會時時侵蝕著他。而心月,君無情可以想見回到漢朝後,心月也不地再有快樂。
讓這樣相愛的兩人分離真的對嗎?
然而,心月卻不回答,只是以充滿淚水的眼眸望君無情道︰「哥哥,我好想、好想回家……」
望著受盡煎熬的妹妹,君無情為之鼻酸。「好,回家,哥哥帶你回家……」他摟緊心月,溫柔地低喃。他發誓,這輩子絕不讓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第十章
「小姐,你快來看看,這兒的東西好別致啊!」冬兒停在一個小攤販旁,拿起上頭的發簪道。「小姐,你要是戴起來一定很美,來,讓我替你戴戴看。」
心月笑笑,別過了臉。「冬兒別鬧,你知道我不愛這些東西的。」她拿出銀子遞給小販道︰「你要是喜歡,就自個兒留著吧。」
「啊!小姐!我不是——這是要給你的呢!」冬兒忙將發簪放回原處。
「傻丫頭。我要送你的東西你還不收?」說著,她又拿起發簪插在冬兒的頭上。
「好啦,這樣多美,我們走吧,回去是了只怕哥哥又要擔心。」說守,朝著小販一笑,帶著冬兒往府里走去。
主僕兩人笑著離開,卻未曾發現她們身後一直跟著一個魁梧的男子,在這樣的大熱天里,他穿著一身勁瘦的黑裘貂皮衣,頭上戴著一頂斗笠,即似乎一點也不感到炎熱。
而如果看到他的雙眼,你會驚訝地發現,那樣一個英挺威儀的男子,臉上的神情會是那樣溫柔而深情。
???
「心月,最近邊關安定,皇上命我代他到江南巡視,不如你就跟我一塊兒去,順道散散心如何?」君無情關心地對著妹妹道。
自烏孫回來之後,她的身體漸漸恢復,臉上也出現了紅潤。然而,他卻沒見她再次真正開心地笑過,甚至連哭,也從未哭過。
這讓他十分擔心。
「心月?」
听見他的叫喚,她才似乎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哦,對不起,哥哥你剛才說什麼,我一時沒听清楚。」
君無情和冬兒交換了個眼神後,對心月道︰「我說三日後,我奉命要下江南巡視,你就跟我一塊兒到江南去散散心吧。」看樣子也不用再問她意見了,就算她不肯,他也非得帶她一塊兒去不可。否則留她一人在這兒,他怎麼放得下心?
「江……南?」那離鷹又更遠了。她這樣想著。「好啊,到江南去看看也不錯。」她笑,笑里有些淒涼。
到哪里應該都是一樣的吧。好奇怪。以前沒有鷹的日子,她仍是過得很開心,可是,離開她之後,好象做什麼都提不起勁呢。或許是一時還不習慣吧。他不知有沒有想過她?或是——還恨著她?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對他的感覺是愛、還是恨,或是已無感覺?她的孩子小產了。身為一個母親的痛,她深切體認。大夫說,她可能再也沒法有孩子了。她好恨,卻不知是恨自己還是恨他多些。
她身上的疤痕,從右肩斜至左腿,長長的兩條紅痕,肉會綻開的痛也會存在一輩子嗎?她不想去想,現在對她來說,不辨悲喜或許是最快樂的。
不能怪他的,對嗎?在那樣的情況下,她都承認是她出賣了烏孫,又怎麼怪他要處死她呢?他是一國之君,是草原上的鷹,他是該那麼做的。雖然,她的書信沒能送到漢王手中,但的確是她先背棄了他。
只是,在她內心深處,始終無法原諒他的狠心,和他竟親手殺了他們的孩子的事實。
心月抬眼笑,眼底卻無一絲笑意。「哥哥,明日我想到慈靈寺上個香,最近心里都是有些不平靜,或許到江南走走會好些。」
君無情點點頭,撫著妹妹的發道︰「讓冬兒陪你去吧,求個心安也好。」
他知道,其實她是要去為那尚未出世就已夭折的孩子祈福。如果這麼做能讓她的內心得到平靜,他會鼓勵她這麼做。
???
不!不要!別把我的孩子帶走!睡夢中,她見到昆鷹拿著一條長鞭,硬生生地將她懷里的嬰孩帶走。
鷹!把孩子還給我!求求你把孩子還給我!她淚如雨下,不斷地乞求,卻只見到他殘忍地將孩子在她面前撕裂,血濺當場。
「心月——」他站在她的床榻前,淚,無法克制地落下。
這些日子以來,她過的都是什麼樣的日子?讓她在睡夢中悲泣的,是他嗎?
他心碎而心痛。
「心月——」他出聲叫喚,聲音是喑啞的。「原諒我,心月——」
她猛然驚醒,卻听見熟悉的呼喚。
不!不是他!不會是他!她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卻是她朝思暮想,既愛又恨的男人——昆鷹。
「不——」她出聲驚叫。整個人慌亂得有如受了驚嚇的鳥兒,迅速地瑟縮在牆角。那一鞭鞭打在她身上的痛楚,像是在此時又清晰地打在她身上。她的臉刷發慘白。
她怕他?他曾想過她可能怨他、恨他,卻從未想到她——怕他?
「老天——心月——」他上前。「不要怕我——求你——」他無法忍受她竟然會怕他!「不要!你走!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她狂亂地喊著,幾乎要失去理智。「我恨你、恨你、恨你——」
她喊了出來!終于把壓抑許久的痛楚淒厲地喊了出來!她以為她已無心無情,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但她錯了!再見到他,她所有的愛、滿腔的恨,竟全如排山倒海般向她襲來,她無法承受那樣強烈的情緒。她覺得,自己似乎要昏厥了!「我愛你!」他緊摟住她。不顧她的掙扎與狂亂,只是緊緊地摟住她,象是要補償這些日子對她的思念與歉疚。「心月!我愛你!」
靶受到她的承受的痛苦,他心亦然。但他卻找不到任何一個方法來安慰她,平撫她內心的創傷。
他熟悉的聲音,溫暖的擁抱和那句我愛你,仿佛在瞬間平撫了她的創痛。但,只是瞬間。她猛然憶起在烏孫時的他、在她夢里的他。她發狂似地用力推開他。她不要、不要再承受一次那樣的傷害!「心月!我知道我們的孩子沒了。」他沉痛地道。「我知道我辜負了你!但心月,我們都有錯!錯在看不清事實的真相,錯在讓太多的恨蒙蔽了一切!」他摟緊她,不讓她逃離他身邊。「心月!讓那一切都過去吧。我不能沒有你!更無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你!為了找你,我獨自來到中原!如果不能帶你回烏孫,我也不回去了!去他的烏孫王!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