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問我?」當她正思索該說些什麼話時,他卻開口問了句奇怪地話。
「為什麼不……問你?」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自覺地嘆了口氣。「你想出去為什麼不問我?」
「我……」原來他說的是這個。「我怎麼問?」
「當然是開口……」對她的反問覺得有些生氣的他,突然想到他昨晚的離去,直到剛才才看到她,她的確是沒有機會問。
「開口?要我跟空氣說話嗎?」她苦笑。「一早醒來,那件我唯一的衣物被你丟掉了,如果不是我自己找到了這身衣物,恐怕到現在還得披著毛氈在這兒等你回來,你認為,我有機會問你嗎?」
他皺起眉心,低沉地道︰「抱歉。」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但他這聲抱歉,卻讓她飽受驚嚇和強作鎮定堅強的心在一瞬間完全崩解。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害怕,全在此刻被他的一聲抱歉所平復。
無法抑遏地,她感到鼻腔酸了起來,眼眶里有著淚珠在打轉。
沒听見她的回答,他有些訝異地抬起頭,未料一抬頭竟發現她令人心疼又心憐的臉龐在瞅著他。兩人的眼眸交會,仿如一道雷電同時擊中他們的心,同時間,兩人的靈魂在剎那間受到極度的震蕩。
忽然,她象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立刻咬住下唇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並迅速地舉起衣袖抹干臉上的淚,口里邊道︰「對不起,剛才好象有什麼東西跑進我眼里去了。」
她掩飾著方才的失態,試圖用輕松的語氣將這件事帶過。
好倔的性格!昆鷹不自覺地挑起一道濃眉。她不願別人讀出她的真心,看到她的脆弱;所以即使再難,她也會極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表現出冷靜堅強的一面。這樣的一個女子,勢必是不會輕易對人付出真心的。但相反的,他也知道,若是能贏得她的忠誠與信賴,那將是一生一世。
突然間,他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能贏得她一生的信賴。他,可以嗎?
「明天,我會叫人替你趕制幾套衣物,下次別再穿我的短裘,明白嗎?」他指指穿在她身上大得離譜的衣物。
「謝謝。不過如果我帶來的衣物沒被你一把火燒了,今天也不至于連件衣服都沒有。」她看似感謝他的好意,而其實卻是在指責他的不當之舉。
「你的衣物!你是說你帶來的那些華而不實的漢服!」他吼。「我的右夫人,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如果你現在身上穿的是你帶來的那些蠢衣服,我保證你活不過今晚!」
「我帶來的蠢衣服!?」听見他的批評,她非常地不悅。衣服被他燒了她連吭都沒吭一聲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當著她的面指責她!「很抱歉,我英明的烏孫王,在我的國家,這些蠢衣服可不是人人都能穿的!你可知道那些都是上好的蠶絲和桑麻織成的衣物?活不過今晚?難道我今晚若穿了,你要把我怎麼樣?」
她從不嫌貧愛富,也不追逐名利,但這人竟把她帶來的衣物說成「華而不實」、「蠢」,還威脅她!這只證明了一件事——他的確是個蠻夷!「我是不會把你怎麼樣。」他微微揚起唇角。「只不過,你要是現在還穿著你那些所謂的‘不是人人可穿的衣物’,明早起來,怕是可以拿你來做肉凍了!」
「你——」她強壓下怒火。「哦,請原諒我的‘大’不敬,您是一國之君、是我尊貴的夫婿。無論王上做什麼,都是好的,包括燒了我的那些‘蠢’衣物、在我們的新婚之夜寵幸娜亞,這些都是對得不能再對的事了!我這麼說,您不滿意嗎?」
話里明顯的諷刺和不滿,讓他覺得相當有趣。她提到娜亞,那表示她並不是完全不在意這件事?呵!女人!「說到我們的新婚夜——你似乎有許多不滿啊?」他側臥著,撐起一臉笑,笑得有些邪惡。「如果我記得沒錯,你不是巴不得我不踫你,好讓你保全你的貞潔嗎?怎麼,現在反悔了?想要我踫你了?」
他這一番話,說得她面紅耳赤,心里又是羞又是氣。
「你——胡說!我不是……我沒有……」她沒有不是的老半天接不出話來。
有趣!瞧著她不知是氣紅還是羞紅的臉蛋兒,他開始覺得留她在身邊有點意思了。她不怕他!甚至敢明目張膽地反抗他!這倒是讓他覺得新鮮。
一般女人,就算是刁蠻潑辣如娜亞,在他面前也乖得象只小羊,不敢對他有半分不敬。而她,這個來自漢室的女人,卻是唯一的特例。更奇怪的地,他並不以為忤,反而覺得激怒她、看她又急又氣的樣子,是件相當有趣的事。
「右夫人,有些事不必多說,我們用‘做’的來就行了。」他朝她伸出一手,用力拉下她。
「啊!」她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就結結實實地跌在他身上。被他堅實的臂膀環住,她有些慌了,胸臆間盡是他充滿皮革、汗水的男性氣息,她的心跳明顯地漏了一拍。「放開我!」她出聲喊,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小得可憐。
他的笑意更深了。「我突然覺得這樣很舒服,不想放開。」
「你——」她連耳根都紅了。「但是我覺得很不舒服。」她的聲音仍然小得象蚊鳴。
他大笑。「你的感覺從來不是我考慮的範圍,所以不需要告訴我你的感覺!更何況,我自己可以判斷你究竟是不是真的舒服。」
不知羞!他實在是太不知羞恥了,這樣的話他竟然說得出口!「請你放開我!」她開始掙扎。「你自己親口說過,不會再動我一根汗毛,難道你想食言!」
「我說過那樣的話嗎?」他故作迷糊狀。「那我肯定是喝醉了。你就是我的右夫人、我未來孩子的母親,我怎麼可能會說出那樣的話呢?別忘了,嫁給我、替我生一打孩子是你到烏孫的任務之一,這樣重要的事,你該不會全忘了吧?」
「但……」她開始覺得有些害怕。「你說過……」
「我說過的話很多,你都全記住了?真難得。」他調侃她。
但她一點都不覺得好笑。「你說過不會強迫我。」她很認真地道。
她無法讓自己接受一個完全不愛她的人。而其實在她內心深處,還有一個極大的隱憂,那就是——她害怕在把自己給了他之後,會情不自禁地愛上他。
因為她明白,愛上這樣的他有多麼地容易。即使知道他有多蠻橫無禮,縱然有多不想承認,她的一顆心仍情不禁地受到吸引。
然而她也知道,一旦愛上他,她勢必無法忍受自己必須背叛他的事實,但,她更不能為了一己之私便辜負皇上所交托的使命。所以在這復雜的情緒之下,她只能試圖延緩早該發生的事,雖然她知道,她再拖不了多久——
出乎意料地,他松開了她。她連忙起身,如獲大赦地喘了口氣。
「我從來不知道我是這麼令人難以忍受。」他笑。話語雖是輕松的、諷刺的,卻也透露出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我……這不是因為你……」她囁嚅。
他攤手聳肩。「無所謂,我不缺你一個女人。」
這樣的回答讓她稍稍瑟縮了一下。雖然知道是她先引起的戰爭,但她仍是為這樣的話受到了傷害。
「我——不介意你去找娜亞——如果你有……‘需要’……」說這話時,她根本不敢抬眼正視他。「或許,你可以納娜亞為妾……這樣……對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