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該怪她!
她沈痛地跪了下來,哀悼他的死--和他的英勇。「壯士,無論你是誰,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只是……你的犧牲大不值得了。」她抬起頭。「瞧,這冰封的岩洞,什麼都沒有,而且凍得嚇人,只怕我在找到出去的法子之前,就要凍死在這兒了。」說到這里,她的雙唇開始微微發顫,身上被淋濕的衣物更是像冰柱似的黏在她身上。「不過……我還是很感謝你的……」她顫抖著聲音道。「至少……我們倆還可以……死在一塊兒……
那樣……我做鬼就不至于大無趣了……」她苦笑著。
突然間,池子里傳來一陣刮擦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就在她擔心是不是怪物即將要自池里冒出的時候--砰!一個物體破冰而出,在急速旋轉中直沖上岩頂,隨即翻身躍下,輕輕松松地落在她身旁。
「姑娘,你沒事吧?」一個低沉渾厚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回。
「你--」她倏地轉過身。「你沒死?!你沒死!」她驚異而興奮地歡呼起來,整個人雀躍地撲上他,「大好了!你真的沒死!真的……」恍如放下了一顆心,向來堅強的她竟不顧形象地伏在他胸前嚎啕大哭起來。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愣住了。
「嗚……我還以為……我們都要死在這里了……」沒听見他的聲音,她仍抽抽搭搭她哭訴著。那種面對極端絕望後的釋然,令她一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姑娘--你別怕,已經沒事了。」他輕拍著她的肩安撫她。一般人遇上這樣的事,是會害怕的,更何況是一個女孩。她的心境,他可以理解。
他的聲音,仿佛催眠似的安定了她的心,漸漸地,她止住了哭泣,卻仍是伏在他胸前汲取他的溫暖。
她身上好冷!驚覺到她低得出奇的體溫,他知道她必定是受寒了。他倆身上都已濕透,而洞內卻極為酷寒,這種情形下若不快些帶她離開這里,只怕是鐵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
他一手摟住她,抬眼望向四周探尋出路。
當初,他是自頂上那流沙掉落下來的,一進洞,就見著了冰封在湖面的冰火石,當時,他毫不考慮地上前挖起它,未料這樣的舉動卻讓湖水在瞬間解凍,驚醒了沈在湖里的水怪,當他正要思索對策之時,卻感到握住冰火石的手上一陣冰麻,幾乎是同時,他整個人就在瞬間結凍,完全失去了知覺。
幸而他還有時間以真氣護佐內腑,否則今日亦非死即傷。
當時,他腦子里最後一個念頭是--他就要葬身在這渺無人跡的岩洞里了,然他並不怕,只是遺憾。遺憾在死前不能再見子京和雪凝一面,甚至,再抱抱邯可愛的子菱。
想不到,他竟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姑娘,這岩洞越來越冷了。我們要從這流沙洞出去,否則時間一久,連唯一的出口都會被凍住的。」「唔!」她悶著聲回答,覺得身上忽冷忽熱,頭也有些昏昏的。
「好。」他摟緊她的腰。「摟住我別松手,我這就帶你上去。」話畢,他一運真氣,直起劍尖,以他獨創的回旋劍法,筆直地沖出了地洞。
第二章
得救了!
子菱打心底歡呼出聲。即便現在的她虛弱得被抱在他的懷里,頭暈得想吐,她還是很高興自己能重見天日。
望著頂上白晃晃的陽光,亮得刺眼,而映入她眼簾的除了陽光,還有一張俊得令人臉紅心跳的臉龐。
在岩洞中一片慌亂,雖然在冰里瞧見過他的樣子,但畢竟活生生的人和被冰在冰里的人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眼前的他,除了如先前所見俊朗的面貌外,更添了股難以形容的男性魅力,霎時,她的心跳跟著漏了半拍。
「謝謝你,壯士,可以放我下來了。」她細聲道,臉上出現平日少有的羞怯。
「你--」他遲疑,望著她清麗的臉孔,怔住了。
為著她與故人神似的相貌動容。
這相貌、這氣質,不正是雪凝的翻版嗎?
他凝望,心,不由自主地牽動。
他本以為,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酈雪凝。他更認定,世上不會再有任何一個女子會像雪凝那樣令他心動。但眼前這女子,卻如此輕易地勾起了他的情絲與心緒。
真諷刺啊!老天在他徹底絕望之後又安排了這樣的奇遇,是要給他另一個機會嗎?
還是在嘲笑世間所謂的真情也不過如此。
他暗暗自嘲,輕輕地將她放下。
「呃……」被他瞧得有些下好意思,駱子菱不得不開口打破這令人尷尬的沉默,「子菱,我叫駱子菱。」說著,她攀住他的臂膀撐直身子,未料,突如其來的暈眩卻讓她整個人跌入他的懷中。
「子菱?!」他接住落入懷中的人兒驚呼。
駱子菱?!這名字令他震驚得無以復加。他收緊雙臂,摟住她縴細的雙肩。「你說你叫駱子菱?子京和雪凝的女兒駱子菱?!」他吼,聲音幾近狂亂。
那對他永遠也忘不了的眸子,那縴細的五官,和酷似子京的神采,這一切,令他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她是雪凝的女兒!
面對他的激動,她的神經也在瞬間繃緊。
這人認識她爹娘!甚至--還直呼她爹娘的名字。難道他--是舊識?不!不可能!
她隨即推翻了這個想法。爹娘的友人她全見過,但,她從不曾見過他。他究竟是誰?
「你你認得我爹娘?」她的腦筋一片昏鈍,身上的寒意令她打了個冷顫。
天!听見她的回答,他如遭電殛般松開了她,整個人連著倒退了兩三步。
她是子菱!駱子菱!那個她甫出生時他就抱過的駱子菱!他的臉色刷地發白。
不能置信地搖頭。
如果她是駱子菱!他又是誰?!
「子……菱……」他捉住她的手。「告訴我……你今年多大了?」她很困惑。他的語氣、他的神情,竟像是突然知道自己有個女兒似的。但,望著他如星的眼眸,她卻只能吶吶地答道︰「十……八。」她不解,為什麼,他只這麼對她一望,她的心就怦怦地跳個不停,不僅如此,頭也跟著昏了起來,大概,她是真的有些不舒服吧!
十八!那小小的子菱竟十八歲了!他瞪大了眼。
這--不正意味著,他在那洞里被封凍了十八年?!
老天!他捧住頭,一時無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是的,他是李陵。那個為情傷而出走的李陵,那個叱 江湖的人間堡堡主李陵,那個把人間令交給一個襁褓中嬰孩的李陵。
現今的他,仍是當年那年輕、英挺的二十八歲男子,然而,那時他懷抱著的女娃如今卻以一個女人的姿態站在他面前!
他不敢相信,老天究竟在他身上做了什麼?
看著他臉上不斷變幻的神色,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她張口,想問個清楚,但才一開口,卻只听見自己微弱如飛蚊般的聲音道︰「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卻很清楚……我快要暈過去了…」話沒說完,整個人便「砰」的一聲昏倒在地。
她的身子燙得嚇人!
他在洞口升起了火堆,望著躺在火邊的女孩,皺起了眉頭。
這無量山每到夜晚,正是毒蛇猛獸出沒之時。他很想即刻帶她下山為她找個大夫,但以他的腳程,要想下山至少也得一天的時間,他知道若就這樣帶著她趕路她是撐不到那個時候的。
「子菱。」他抱起她,將方才取來的山泉一口口渡進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