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二鷹眼直攫住她的目光,她依然亮麗如他記憶中那般,歲月在她身上只是憑添一股成熟的風韻。無法欺騙自己,此刻他的心情有如海浪在翻騰。
「既然如此,那我們別浪費時間,就開始吧!」浩二握緊雙拳,打開卷宗準備談公事。
「嗯!」千里只是睨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的從公事包里拿出一份份她所預備的資料。
千里專注地在她所提的Project上,講解著每一項細部的內容,干練中流露出對自己的自信。
溫柔堅定的聲音在浩二的耳畔打轉,他無法克制自己的眼神游走在她的頭發乃至交疊的雙腿,剛才的驚訝情緒讓他沒能仔細地端詳這個他曾付出所有等待和思念的女子。
太久了!他對自己說,久到他記不得千里有這樣精明的一面,在他心里,她總是對他溫柔地笑著……浩二的記憶跳回十年之前——
她是大學小他三屆的學妹,從進學校到畢業,他們是一對再相稱不過的戀人,和千里一起上山下海的回憶一下子將他淹沒。然而在那之後的某一個黃昏……他清楚的記得,即便痛苦過去了,但留下的印記卻永遠存在。
夕照的余暉將兩道身影拉的好長,二前一後的映在地面上。
「我想,該是我們結束這段關系的時候了……」走在前頭的千里突然回眸對他說。
她的臉毫無表情,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讓浩二感覺到一股措手不及的愕然。
「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他整了整表情,依然固執地認為她只不過在說笑,鬧鬧脾氣。
千里不發一語地低著頭,令人窒息的沉默降臨在他們之間。
浩二上前鉗制她縴弱的雙肩,大聲的質問︰「告訴我,這是你的惡作劇!」
她抬起氤氳的雙眼面對他,然後她輕輕地問︰「給我一個足以留下的理由。」她的聲音如絲般無力。
浩二幾乎是愣在當場,仿佛所有東西被抽干了般,無法提出任何反駁。
「不準你走!」他勉強地擠出這句話,加重在她肩上的力道。
千里沒有任何激烈的反應,她只是掙月兌他向後退一步,扯出一朵苦澀的微笑,眼底有太多旁人無法理解的心緒,然後優雅地轉身,一步步遠離他的視線……
「千里……」浩二並未追上,如遭電殛般愣看著她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
幾天後,當他說服自己放段再去找她的時候,她人已離開日本到美國去了。
「為什麼?」他將滿腔的怒火統統發泄在身邊倒霉的牆壁上。血絲緩緩從指間滲出,卻比不上此刻他的心所承受的苦痛……
這樣莫名其妙的結果他萬萬不能接受,也拒絕接受……
「嗯,對不起!」千里稍微清了清喉嚨,試圖喚回浩二的注意。
她懷疑浩二真的有听進她剛才所說的一切!
「宇川先生,如果今天不方便的話,我們可以再另外約個時間。」千里直瞧著他出神的臉龐,心中泛起了陣陣苦澀,這樣的陌生絕非她所樂于見到的,只是太多的無可奈何讓人除了接受外,沒有其他的選擇余地。
「不!你之前寄來的企劃我已經詳細地看過,除了些細部我希望有所變動外,大致上還OK!」浩二視線剛回到手上的資料,掃了一眼便急忙地回答。
「明天下午三點請你再過來一趟,等細節擬妥後,我們這份合約就可以敲定了!」在千里再度開口以前,浩二便先作了決定。
千里收拾桌上她帶來的文件,「那麼就這樣說定了,我們明天再談。」她將東西放回手提包中。她手一揚,一道炫目的光芒引起浩二的注意。
「你……結婚了?」浩二沒想到他還能如此鎮定地問這個問題。
千里低頭看了下無名指上的戒指,輕輕道︰「嗯!三年了。」臉上的笑容蘊藏著一些情緒,只是處在混亂思考之中的浩二並未窺探出。
「我還是很希望能跟老朋友喝杯咖啡的。」在千里走出門外前,她停下腳步真摯地說。
浩二什麼都沒說,只是站起身目送她走出門外。此刻,他的心緒完全月兌離了軌道,無法思考到底他該怎麼做……
翌日,浩二經過一晚不成眠的夜,帶著下巴冒出頭的青髭來辦公室處理公事,他的內心正無比焦灼的等待著下午與千里的再度會面。
一個早上,他已經連續向好幾位進他辦公室做簡報的高級干部發火,連外頭的助理、秘書都不敢隨便進來打擾,抱持戒慎恐懼的態度做好每一件他交代的事。
「該死!」浩二啐了一口,把手中的筆丟向電腦,今天做什麼事都不順他的意,他煩躁地起身踱步到窗邊。
「進來!」敲門聲才響起,他十分不耐煩地轉頭看是哪個不怕死的家伙。
千里笑盈盈的朝他走來,合身的白色套裝搭配翠綠色絲巾讓她看起來格外亮麗,「我知道我來早了,但你的秘書說……」
「沒關系。」浩二打斷她的話,壓下正燃燒的火氣。
「那我們可以開始了吧?」千里對他唐突的打斷絲毫不以命意,一貫氣定神閑的態度。
浩二睨了她一眼,遞給她一張用螢光筆做上記號的文件,「這正是我希望更動的部分,我想我們先就這個做討論好了。」
千里伸手接過,快速地瀏覽一下。
今天她沒有戴戒指,浩二從她青蔥白皙的手指發現這項事實。躺向椅背,他等待千里的反應。千里按照紙上的明細逐項和浩二做修改,隨著時間過去,兩人漸漸全心地投入在這件工作上,其間時有爭執,不相讓地試圖說服對方接受自己的意見。最後一切通過底定、簽名蓋章完後,浩二對她出色的表現表示贊賞。
「你確實讓人佩服。」浩二不吝惜地稱贊。
「謝謝!」千里堆起燦爛的微笑,能成功地拿到這個案子,表示一切的辛苦都有了代價,這樣的成就感是無法取代的。
「合作愉快!」千里在臨去前向浩二伸出手。
「彼此!彼此!」浩二愣了一下才握住。
看她離去的身影,浩二有叫住她的沖動,然而他還是沒有說出口,站在她的身後,直到她的身影不見了,才又頹然坐下。
到底……該怎麼做?他不斷問自己。
一場風暴,似乎逐漸地接近著……
拉丁Jazz的音樂聲傳到Bar的每個角落,舞台前幾對摟緊的男女隨著節奏搖擺,昏黃的燈光讓氣氛更加迷人。
「再給我一杯!」浩二把空了的杯子推到酒保面前,要他再倒滿。
酒保看了已有醉意的浩二一眼,不確定地問︰「宇川先生,您還是別再喝了吧!」他猶豫是否該阻止老板再這樣下去。
「嗦!」浩二勉強睜開通紅的雙眼,怒斥了酒保一聲︰「叫你倒就倒!你不想干了是吧?」
一杯八分滿的威士忌馬上來到浩二眼前,被他這麼一威脅,酒保立刻噤聲不敢再有第二句話。浩二一仰而盡,他狼狽的樣子叫剛走進sal的千里,嚇了一大跳。
「浩二,你還好嗎?」千里快步來到他身邊,不相信她所看到的,浩二幾乎整個人都癱在吧台上了。
「嗯!」他意識不清地咕噥,感覺一張好像是千里的臉不停地在眼前晃動。
這間Bar位于飯店的三樓,原本她只是想找個地方放松一下,沒想到會遇到浩二,看樣子只好先送他到她的房間休息。
「請你幫我扶他上去。」千里招過服務生,兩人勉強把東倒西歪的浩二送進電梯。
「謝謝!」千里打賞了服務生豐厚的小費,把門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