闢曉雩听得花容失色,梨花帶雨,謝修更是氣得咆哮大怒,鄒琤則是被他的話驚得內心莫名酸楚。
現下他的妻子是自己,但最終陪著他的,卻是真正的文晴安啊……
謝修臉色一沉,冷聲霸道︰「好!真是太好了!我這個娶了媳婦就會忤逆長上的兒子,真讓為父太失望了!」
鄒琤望著謝允桁平靜無波的俊顏,直覺地知道他其實被父親的話傷著,不由得為他的痛而心痛,忍不住伸手按上他垂放身側、緊握成拳的手。
謝允珩身子微微一震,側首望著她擔憂的眸子,反手握緊她的手,扯出淡然近乎嘲諷的笑道︰「孩兒對爹向來尊重,但唯獨這件事,請恕孩兒難以從命。天色不早了,爹和官姑娘一路上辛苦了,請回房休息,恕孩兒先告退。」
語畢,他牽著鄒琤退出大廳。
第九章
鄒琤在慕慈別居養傷的消息,不久便傳到文氏夫婦耳中,他們憂心仲仲地急忙前來探視,卻被擋在門外,不許他們與「女兒」會面。
文信章氣沖沖地對著守門僕人咆哮︰「我們是你們少夫人的父母,你們竟敢攔我們?」
「親家老爺、夫人,不是小人膽敢攔阻兩位,實是少爺吩咐下來,不準任何人打擾少夫人的休養,請兩位見諒。」
「胡扯!我們見女兒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麼會是打擾。」文信章愈听愈生氣。「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們少夫人不想見我們,所以故意要你這麼說?」
「親家老爺,你真的誤會我們少夫人了,的確是我家少爺交代下來的,少夫人並不知情。」
「那你去通知她,說我們來了,我看她見是不見!」文夫人插嘴道。
「少夫人正休息著呢!請兩位改天再來吧!想小人告退。」不待兩人反應,僕人隨即關上大門,將他們關在門外。
「啊!怎麼會有這種事?她現在竟敢不見我們了。」文夫人氣紅了眼,對著丈夫抱怨。
「我就想,要她代嫁不是個好主意,沒想到她真是不怕死。」文信章怒罵道。
「老爺,我們該怎麼做?她不見我們,我們根本控制不了她!我想,一定是她想霸佔我們女兒的身體,才會避不見面。」文夫人又急又氣地拉著丈夫的袖子低聲叫道。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晴安真的會回不來。」文信章的眼中閃過狠絕的光芒。
「老爺……你的意思是要黃大師……」
「噓,噤聲,我們回車上再說。」文信章偕同妻子回到馬車上。
當馬車在返家的路上,文夫人才將未完的疑問問完,「老爺,剛才你的意思是要黃大師替咱們女兒做回魂術?」
「沒錯。如果不快點讓晴兒回來,女婿被搶走了,誰賠得起?」文信章念念不忘的,還是謝允桁背後雙龍堡的權勢、財富。
「但是女兒的身子弱……」文夫人擔憂不已地看著丈夫。
「晴兒的身子從一出生就弱了,也不差這些時日,我們再遲疑下去,就真是養虎為患了。」文信章當然也擔心女兒的身子會吃不消,但凡事總有風險,他只有賭上一賭。
文夫人仍是驚懼猶疑著,拿不定主意,但見丈夫鐵了心的模樣,她也只有默然了。
文信章見妻子沒有反對,立即敲了敲靠近車夫的一扇小門板,不一會兒門板拉開,文信章朝著車夫下令,改道朝天觀。
文夫人一听,愀然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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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玄天望著匆匆而來的文氏夫婦,再一次問道︰「你們確定要提前舉行回魂術?即使令千金正傷著?」
「受傷一定是那女人不想見我們,才放出來的風聲,我們相信不會有問題的。」文信章堅定地說。
「這……若是萬一……」
「大師,請你不要顧忌,盡避動手。現在的女兒根本不是我們家晴兒,就算失敗,那也只能說是晴兒的命該如此……」文信章嘆氣道。
他知道凡事都會有風險在,但與其讓別的女人坐享其成,他寧可毀了一切。
文夫人神色不安,一雙眸直在黃玄天和自己丈夫之間來回,忽然間覺得,丈夫臉上的神情猙獰得教她害怕。
她當初將女兒許配給謝允珩,是出於對女兒的愛,希望她能得個好歸宿,但如今,丈夫卻將自己的利益看得比女兒的生死更重,為人父親竟然做成如此,也著實讓她寒了心。
「不行,我不同意。」她突然出聲反對。
「夫人,你在說什麼?難道你要讓那個女人奪去女兒的幸福嗎?」文信章詫異地瞪著妻子,不滿地問。
「即使晴兒會失去允桁,也好過失去生命,我寧願等到春天,再讓晴兒和鄒琤交換魂魄。」
「你這是婦人之見,誰知道女兒現在過得怎麼樣?也許她正在受苦,正期盼我們做父母的拯救她回來……」
「這……至少她現在沒有生命的危險……」既然是兩個人靈魂交換,那麼,晴兒正在鄒琤的身子里,享受從未有過的健康體魄。若非她不確定女兒是否快樂,否則,她甚至會自私的讓她留在那個身子里,過著不受病痛折磨的日子。
「胡扯!你是昏了頭才會說這種話!雖說她們交換了靈魂,但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失去朋友、父母,這種苦晴兒如何受得住?」
「老爺」
「不用多說,我已經決定了。」
文信章不再理會妻子的勸說,逕自對黃玄天道︰「大師,請你盡快作法,讓我的女兒回來。」
黃玄天定定地注視文信章,忽而笑道︰「既然文老爺如此堅決,貧道就依從你的意見施行回魂術。」
「但是沒有見到人,行嗎?」
「只要有令千金的生辰八宇,以及穿用過的衣服、器具即可,不必見人。」黃大師抿唇笑道。
「好,我等會兒就會親自將衣物送上。」定要將女兒找回來。」文信章眼眸發光,就等著女兒回魂,接續鄒琤在雙龍堡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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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琤無聊的翻著才子佳人的小說,一雙眼卻總在門口徘徊,一有動靜就迅速抬眼,然後又失望地垂下。
一旁服侍的萍兒每見一回,嘴角的笑容就更深一回。
她眨著眼故意問道︰「少夫人,你是怎麼了,一整天心神不寧地老瞧門外,是在等誰嗎?」
鄒琤排紅了臉,尷尬地清嗓道︰「沒有啊。我只是躺了幾天,無聊極了,想出去看看。」
「天候這麼冷,少夫人還是不要出門吧!」萍兒一想到屋外人冬的寒冷就忍不住瑟縮。
「沒關系,我穿多一些就不冷了。萍兒,你留下來整理房間,不用跟著我,我只是隨處走走,一會兒就回來。」她掀被下床,套上外衣。
萍兒為難地邊服侍她穿衣邊道︰「但少爺說少夫人傷勢未愈,吩咐我不論少夫人去哪兒,都要隨侍在側。」
「我只是受了傷,又不是病得快死了,不需要人跟著。」她披上萍兒遞來的紅色毛氈,將自己裹得緊緊的。
「可是……」
「放心,少爺不會知道你沒有跟著我。」鄒琤拉開門,轉頭朝她一笑。
萍兒被刮進門內的寒風一吹,再大的堅持都吹走了。
「那……少夫人,你若覺得累就要回來哦!千萬不要逛大久」
鄒琤擺擺手,將她的叮囑全丟在腦後,然後就像只放出籠的囚鳥,快樂地飛了出去。
皚皚白雪像細白的棉花糖般鋪在地上,她笑著奔向雪地,踏下一個又一個的足跡,甚至用腳在大片雪地上寫起謝允珩的名宇,然後自得其樂的在名字中間躺下,印下一個縴細的人形。
躺在雪地上,仰望著漫天飛雪,讓冰冷、晶瑩的六角形結晶灑落在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