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涓听不明白什麼飯店、工作道德,卻由謝蘿的表情看出她不是鬼魅,只是個普通女子,至于她的衣著打扮為何那麼怪異,她也不好意思問。
「干脆這樣吧,我帶你到飯店去,你再請人開車送我回台北,好不好?」
「開車?那是什麼東西?還有台北是在︰哪里?是在揚州城外嗎?」杜子涓蹙起眉頭問。
「台北是在台灣,揚州是在大陸,兩地相隔了道台灣海峽,怎麼會扯在一起?」
杜子涓奇怪地看著她。「可是這里是揚州啊!我從沒有听過台北,你是不是記錯了?」
謝蘿瞪著她,仿佛她瘋了。「我不可能在揚州,我是在陽明山爬山,不小心摔到山崖底下,當然還是在台北。」
杜子涓緩慢地搖頭道︰「這里是揚州。」
謝蘿突然想起看過的電影和小說,那些關于什麼回到過去、未來的事,她不會這麼幸運吧?但是一想到周圍的景象是全然的陌生,那些看見她如見鬼魅的人,以及這名女子堅定的眼神,她的心髒開始疾速收縮。
她吞吞口水,干澀地問道︰「今天是不是一九九二年三月十三日星期五?」
杜子涓搖晃著美麗的腦袋,「今兒個是建炎四年。」
謝蘿抖著唇道︰「建……建炎?是哪一個時代?」
杜子涓的答案教謝蘿眼楮一瞪,倏地跌坐在草地上……
南宋?南宋高宗?
她真的跌得不輕,一跌跌回一千多年以前。
謝蘿突然放聲大哭,嚇得杜子涓以為她說錯話,才惹得她痛哭失聲。
「唉,你不要難過嘛!迷了路我會幫你找路,一定會派人送你回家,你就不要傷心了嘛!」杜子涓走出轎子,蹲子安慰她。
「回家?我一輩子都回不去了啦!要回家,我得等一千多年,我又不是老妖怪,能夠長生不死,爸!媽!」謝蘿抽抽噎噎地哭道。
「老天爺為什麼要捉弄我?為什麼不讓我死了干淨?何苦要送我到這個地方!還是南宋,一個積弱不振的時代。要嘛給找個唐朝或漢朝,盛世的朝代嘛!吧嘛要我來這里受苦受難!」謝蘿愈想愈難過,眼淚也愈掉愈多。
謝蘿的話杜子涓有一半听不懂,只覺得她似乎是回不了家,不由得心生憐惜,遂道︰「如果你願意的話,就和我一起到碎劍山莊吧!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歡迎你,至少有個擋風遮雨的地方。」
謝蘿吸吸鼻子,抬起頭看她。雖然她是個古人,卻是她到這個時代認識的第一個人,與其一個沒錢沒朋友地在這個朝代流浪,還不如接受她的好意,省得她餓死、凍死,成為一具冰冷的現代人死尸。
「可以嗎?你是要去嫁人,拖著我行嗎?」謝蘿口中雖然這麼問,心里卻已經答應她的邀請,無論如何,都要緊緊跟著她。
唉!此時此刻,她才能夠體會為什麼流浪狗會對那些對他們示好的人產生感情。是因為在最脆弱、無助時,
他們的友善像一道暖流,撫慰它們的心靈吧!謝蘿覺得自己就像條迷路的小狽,杜子涓的溫柔,使她產生一種依賴的心理。
「沒有問題,只是要委屈姑娘,偽裝我的伴嫁。」杜子涓溫和地笑,眼眸還有絲緊張。
謝蘿忙點頭,不要說是伴嫁,就是奴隸她都願意。
「只是你的轎夫、迎親隊伍全被我嚇走了,除了步行外,你似乎沒有別的辦法。」謝蘿用衣袖抹抹臉,煩惱地看著縴弱如柳的杜子涓。
迸代女子可不像二十世紀的女性,可以忍受長途的步行。現代人甚至利用運動減肥,這對這些大家閨秀,整日撲蝶刺縱的女子來說,恐怕是不可思議的事。
「不用擔心,等一會一定會有人來找我們,只是你的裝扮……」杜子涓柔柔地笑,眼楮瞅著她道。
「裝扮?」
對啊!沒見過古代女子削著薄薄的頭發,穿著露手的短袖背心和牛仔褲,難怪那些人會被她給嚇得神智不清,四處逃竄。
「可是我沒有衣服可以換。」
「我的嫁妝中有幾套衣裳,你先換上吧!」杜子涓指著被挑夫扔下的幾只箱子。
謝蘿暗嘆口氣,無可奈何地走到箱子邊,隨手打開其中一只。
精致的縱工,秀雅的圖案,顯然是針對杜子涓而量身制作,謝蘿猶豫地拿起其中最簡單樸素的一套,直覺地認為穿在自己身上,一定是慘不忍睹。她雖然不算高,卻也有一六五公分,而杜于涓卻不到一六0;她的腰少說也有二十四寸,但是杜子涓八面不到二十,這件衣裳讓她穿,可真糟糕。非但如此,恐怕還會像大人偷穿小孩衣服般的滑稽。
「啊!有人來了,來不及換了」杜子涓听見轟隆隆的震動聲,接著就看見一群馬隊朝她們直奔而來。
杜子涓忙坐回轎內,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是不能拋頭露面的,可是她又擔心拿著衣服發呆的謝蘿,掀著簾子的手一時無法決定放不放。
「別擔心我,我會處理一切。」謝蘿扔下衣裳松口氣,至少她暫時不用穿那種束手束腳的衣服。馬隊在轎子前五十公尺處停住。其中一匹黑得發亮的駿馬離開馬隊。輕輕踱著小碎步走到謝蘿面前。
謝蘿仰起臉望著馬背上的人,這一瞧可呆住了,微張著嘴,很不淑女地直盯著馬上的人。
在她二十三年的生命中,沒有見過如此酷斃了的男人,一身白衫在風中飛舞著,瀟灑得彷若天神臨界,俊逸的臉孔冷冷的沒有表情,一雙眼楮漂亮得教女人會自卑得想上吊。可是,他就是讓她的心髒不要命地狂跳,謝蘿不敢再盯著他看,唯恐自己會因心髒病而暴斃。
歐陽昀冷淡地看著眼前的女人,若非她微聳的胸部說明她的性別,他還真的看不出她是男是女。劍眉微挑,歐陽昀將謝蘿由頭至腳打量一遍,對她的裝扮露出極不以為然的鄙視。
是什麼樣的女人竟如此袒露皮膚,打扮得怪異輕佻?也難怪迎親隊伍會驚惶地沖進碎劍出莊,說看見鬼魅巫女,搞得他必須將把大哥從大嫂身邊拉回的工作放下,急急忙忙地騎著馬來保護未進門的大嫂。沒想到見到的不是什麼魑魅魍魎,而是一個奇裝異服的女人。
「你是誰?」
他的聲音冷冷的,清亮得像是流水,十分迷人。謝蘿迷醉地想著。
歐陽昀看著她痴迷的表情,不覺冷笑。
有太多女子在看過他們兄弟後,臉上都會有這種如痴如醉的神情,但是在接近他們後,立刻一個噤若寒蟬,淚眼婆娑地掩面離去。至今還沒有一個女人能夠忍受大哥的變幻莫測,和他的冰冷無情。
他等著看這個女人害怕戰怵的模樣。
歐陽昀拉緊馬轡,促使馬兒昂首揚蹄。謝蘿被黑馬龐大的身軀嚇了一跳,急忙往後跳。
「你終于清醒了。」歐陽昀嘲諷地道。
謝蘿眨眨眼,心猶未定地看著他,不悅地道︰「你知不知道這個動作很危險,如果馬蹄不小心踢到我,把我踢得腦震蕩怎麼辦?」
歐陽昀沒想到她竟然會回嘴,看來她還有些膽子。
「墨光不會在我命令之外傷人。」歐陽昀冷冰冰地瞪著謝蘿。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咦!你命令馬踢腿是什麼意思?想嚇我嗎?我又沒有得罪你,莫名其妙。書上說得真不錯,漂亮的人多半心胸狹窄,尤其是男人。被人家看一下又不會少塊肉,說不定你還暗暗偷笑,故作清高。」謝蘿喋喋不休地數落他,根本忘了自己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只要歐陽昀手一掐,她就得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