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走出了客廳,一個人來到了屋後的小亭台。
星光下的阿寒湖,依舊是那麼美、那麼柔、那麼靜。而晚風,也依舊冰涼的從水面上吹來,吹在他的臉頰上。
他就這樣倚在欄干邊,望著一湖朦朧煙水,呆呆的沉思著。
嫣藍也悄悄跟了過來,倚在另一處欄干上,看著他的一臉憂郁、一臉惆悵,她用低柔而不安的聲音說︰
「是我刺痛你的心了嗎?」
駱逸風轉過頭來看她。
「沒有。」他吸氣的說︰「那只是我對感情太認死扣子了,所以妳的一番話讓我想起了過去,我一直在想,如果我能有妳的勇敢和堅強,就可以揮劍斷情,但我做不到,雖然那一段感情已經逝去了,而我也努力的想要忘掉,終究還是失敗了。」
「或許是愛得太深,傷痛就愈深。」嫣藍有些感傷的說︰「如果我猜得沒錯,這應該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
「是的。」駱逸風一聲冷笑的說︰「轟轟烈烈的開始,也轟轟烈烈的結束,可是自始至終,我並不後悔愛上了依盈,我只後悔沒有好好的照顧她,而讓她含恨的離去。」
「依盈?」嫣藍問︰「那是她的名字嗎?」
「嗯!」駱逸風輕輕頷首,聲音啞啞的說︰「依盈就跟她的名字一樣,是個小鳥依人、輕盈如水的好女孩,只是上天帶給我們太多不幸了,讓我們愛得如此辛苦,最後還是要落得勞雁分飛的命運!」
「那依盈為什麼會離開?」
「是因為我的不夠安全感。」駱逸風說︰「畢竟要她離鄉背井,跟著我一起來到這個陌生的國度,過著飄浮不定的日子,已經太委屈她了,更何況她跟上的是一個每天都在和死神搏斗的賽車選手,不知哪一天會發生撞車或出了意外,于是她每天生活在恐懼之中,日夜為我擔心,也因此她從高高的樓梯上摔了下來,那時她懷了四個月的身孕,而那場不幸讓她失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失去了對我的信心。」
「哦!」嫣藍不覺心中一慟、心生憐憫的說︰「命運弄人,竟是這樣折磨你們一對可憐的小夫妻!」
「不!」駱逸風搖搖頭說︰「事實上我們根本還沒有結為夫妻,只是為了彼此相愛、為了能長相廝守,才千辛萬苦的雙雙逃到日本來,卻還來不及給她幸福,來不及給她一個豪華的婚禮,她就不告而別了!」
「對不起!」嫣藍掠過一抹愧疚說︰「我不該撩起你心里的傷痛!」
駱逸風靜靜的審視著她。
「那不怪妳。」他說︰「而是我對依盈有太多太多的慚愧,那份思念才割舍不下,盡避明明知道她已經走出我的生命,我卻還執迷不悟的不肯讓那道傷痕好起來。想一想,也真是好笑,剛剛我還勸妳別為情所困,自己卻走不出感情的漩渦,還一直為情所傷。」
「那麼,」嫣藍閃動著睫毛問︰「這就是你結束賽車生涯,選擇來到阿寒湖的原因?」
「但結束得太遲了。」駱逸風說︰「依盈已經成為我心里的遺憾,也永遠不會再回到我的身邊來了。」
「為什麼?」嫣藍問︰「你為什麼不去找她回來?」
「沒有用的。」駱逸風灰心的說︰「因為她已經嫁給了另一個能夠給她幸福的男人,可是我一點也不恨,有的話也只是恨我當時的一無所有,才一心一意的想在賽車界闖出一點成績來,想給她一切的美好,只是我忽略了她需要的是一份安全和無憂的愛,而不是我的拚命和冒險。」
「唉!」嫣藍輕輕的嘆氣。「听完你的故事,再想想自己的遭遇,比起你的根本微不足道,我又有什麼好悲傷、好怨恨的。」
駱逸風忽然不語了。他轉過頭去,卻發現小茶幾上,依舊擺著他一直放在那兒的口琴,他拿了起來,就情不自禁的放在嘴邊吹奏著。
一會兒,整個小亭台飄滿了音樂。
嫣藍幾乎被扣住了心弦,那曲調有些兒幽怨、有些兒淒涼,也有些兒低柔,如詩般的釋放出來,又好像在傾訴一段悠悠揚揚的情緣。她完全听呆了,也傻了,直到駱逸風吹完一遍,又吹了一遍,她才用迷惘的眼神凝視著,輕聲的問︰
「你好像很喜歡這首曲子?」
駱逸風把口琴從嘴邊放下來。
「是的。」他說,眼楮雪亮亮的看著湖水說︰「這是阿寒湖一帶流傳的一首曲子,叫做摩利莫之歌。」
「摩利莫?」嫣藍好奇的問︰「這句日本話代表著什麼?」
駱逸風不經意的轉頭看了她一眼,才清晰的說︰
「其實摩利莫,就是阿寒湖里一種稀有的綠色球型水藻,只生長在寒冷而寂靜的水中,它真正的學名,應該叫毯藻。每年的十月八日起,一連三天,在這兒都會舉行毯藻節,可惜妳來阿寒湖的時間晚了,慶典才剛剛結束不久。」
「是啊!」嫣藍也惋惜的說︰「早知道我就不該在青森待那麼久,真沒想到,這片沉靜的湖水,竟還這麼浪漫,充滿著神秘色彩,不過,我已經開始喜歡上這首日本民謠了,雖然它帶著幾許滄桑,卻也很淒美,不是嗎?」
「妳沒有說錯,嫣藍。」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這的確是一首好听,也十分動人的曲子,據說,這阿寒湖流傳著一段美麗的傳說跟毯藻有關系,才被譜成了摩利莫之歌。」
嫣藍不禁燃亮了眼楮。
「是什麼傳說?」她急促的問︰「你也知道這故事的,是不是?」
「沒錯。」駱逸風坦白的回答︰「就因為這個纏綿悱惻的故事吸引了我,我才對這首歌謠情有獨鐘,才對這里的一花一草,有一種特殊的情懷。」
「那你快說!」嫣藍迫不及待的。「駱逸風,你快告訴我,我想要知道這個傳說,究竟是個怎樣美麗生動的故事?」
一時間,駱逸風竟被她的熱切,還有臉上的那抹柔意給震動了。不自覺的,他的眼光就接觸到她的,感覺那里面有兩簇小火焰在熊熊燃燒著。他的心一抽,就仿佛掉進了那個傳說中。然後,他用低沉的聲音訴說著。
「這故事發生在古老而久遠的年代,據說當時的阿寒湖,住著一群原始土著,叫做矮奴。而這個傳說,說的正是矮奴公主和一位年輕勇士的愛情。他們相愛至深,卻因為部落里的規定而不能結為夫妻,一個是美麗尊貴的公主,一個是平民百姓,所以遭到公主父親的反對,也就是矮奴部落的酋長,他決意要把公主嫁給門當戶對,而且又是部落里一位長老的兒子。可那長老之子,是個十惡不赦的壞蛋,不但好吃懶做、不務正業,又性情暴躁、一無是處。但盡避公主有千百個不願意,可是酋長的命令,她卻無法違抗……」
「那公主怎麼辦?」
「所以,」駱逸風繼續說︰「公主整日把自己關在屋子里,以淚洗臉,即使族人送來大批祝賀的漂亮花織布和新娘服,她卻一點兒也不快樂,因而日益消瘦、日益憔悴,直到婚期的前一天,公主突然偷偷跑去找她所愛的那個年輕勇士,請求他帶她離開阿寒湖,到一個沒有人可以找到他們的地方,可是他拒絕了。」
「為什麼?」嫣藍又問。
「因為他的道德仁義和罪惡感,讓他怯步了,他只是無奈的對公主說,不是我膽小怯懦、不是我貪生怕死,而是我不能就此破壞公主的名節,帶著妳一起私奔,在矮奴族里留下千古的罪名。而他的一番話,讓公主又悲痛又感動,兩個人就抱頭痛哭,但這一切,卻被長老的兒子看見了,他憤怒難平的躲在一旁,直到公主離去了,他才手握一把短刀,充滿仇恨的沖到那年輕勇士的面前,劈頭就要砍了下去。危急中,勇士抓起了一把斧頭抵抗,于是,兩個男人就殺了起來,展開一場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