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就依她,先走再說!
「啊!」
啪!
響亮的摑掌聲伴隨著低呼,在擁擠悶熱的前座爆開──
「你、你模我大腿做什麼!」她顫聲指控。
「我要找手煞車呀。」被賞了一記耳光的風巽,無辜地為自己的清白辯解,口腔內的舌頭往旁邊推推熱辣的臉部肌肉。
唔,這個女孩子外表看起來很縴弱,力道倒是不小,他的臉頰火辣辣的。
「找手煞車就找手煞車,干嘛模……模我!」
「小姐,妳裙子太大件了。」他又不是故意的,視線不明,不小心就模到了。
女圭女圭羞怒交集地瞪著眼前一臉無辜的男人,她咬了咬下唇,衡量了下局勢,于是七手八腳把礙事的白紗裙抓到右邊。無奈他言之有理,蓬裙的體積實在是太龐大了,她怎麼抓都抓不攏。
嗚!討厭啦……是誰設計的爛禮服,又是誰替她挑選的,連上廁所都必須覆蓋整個馬桶、塞在車里像一團鐵絲網的蓬蓬裙,到底哪里浪漫了?
「你、你幫幫我……」
「妳先別忙,坐穩了。」
不待她開口要求,風巽三兩下就從一堆擠到他身上的白紗中,找到手煞車和排檔。他放掉手煞車、推動排檔,然後方向盤一轉,踩下油門,動作一氣呵成,俐落中不失優雅,銀色跑車即刻插入車道。
靜止不動的跑車突然往前狂奔,還沒坐穩的女圭女圭因慣性作用猛地往後倒去,一只修長厚實的大掌伸過來抵在她後腦杓給她當肉墊,沒讓小腦袋直接撞上椅背,等她坐穩,他才不著痕跡收回手。
砰!砰!
後方槍聲大作,女圭女圭瞪大水燦燦的明眸,愕然倒抽一口涼氣,回過頭。
他們竟然……
風巽也從照後鏡中將對方警告的行徑,一幕不漏地看了完全,清朗俊眉微挑。
「對空鳴槍?」他是不是惹上不該惹的人了?「這位小姐──」
「拜托你,現在什麼都別問……」
她悶悶回應,在座位上心煩意亂地縮抱著自己。
風巽瞥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黑眸攝入她蹙起眉頭的絕美側臉。暫時不去打擾垂頭喪氣的人兒,他目不斜視,專注在前方路況上。
「我是要麻煩妳系上安全帶。」
銀色跑車加速揚長而去。
「咕嚕咕嚕咕嚕──」
牛飲的噪音,在涼爽安靜的疾馳跑車中規律響起。
女圭女圭囫圇吞完一盒五個小籠包、一盒四塊港式蘿卜糕後,紅艷艷的小嘴又咬著吸管,把紙杯內350C.C.的冰鎮綠茶全灌入肚子里,喝完還滿足地「哈」了聲,再用月兌下來的婚紗手套擦嘴,連唇上殘留的紅色唇蜜一並抹去。
「這個好好喝,小籠包和蘿卜糕也很好吃。」她打了個輕嗝,卸除人工彩妝的唇瓣仍然透出春櫻似的粉女敕色澤。
銀色跑車在公路上平穩行駛,風巽右手握著方向盤,左手隨意支在車窗邊,眼角余光瞥向坐在身旁活像非洲難民的女子。
「妳多久沒吃東西了?」
雖然美味的小籠包、蘿卜糕和綠茶都沒了,至少她還給了他花錢買來的午餐一點好評,下手不算殘忍。
她側頭想了想。「超過三十六小時有吧,今天早餐也沒吃。」
「過度緊張?」新娘節食,無非是為了以最美好的體態穿上美美的婚紗,不然就是婚前恐懼癥引起的厭食,依這個女人的情況看來,後者的機率大些。
女圭女圭垂首不語,才舒展沒多久的細致眉頭又攏了起來。
她應該說是焦慮大過于緊張。
自從終身大事底定後,她的情緒就處于煩躁焦慮中,加上天氣熱得不象話,前兩天幾乎是食不下咽。現在婚禮沒了,她稍稍松了口氣,饑餓的感覺才在體內大肆叫囂。
婚禮沒了。對,她逃婚了,到現在她都還訝異自己哪來的勇氣逃婚,而且還是跳上一名陌生男子的車逃跑,在他車上吃著他的午餐。她直至目前的人生,從來沒有這麼大膽、荒謬過……
眼前突然多了只干淨修長的大手,女圭女圭楞楞地看著那只拿著尚未拆封的餐盒的手,納悶的視線移向它的主人。
「還要不要?鹵雞翅。」風巽看著前方路況問。
女圭女圭嗅到鼻前淡淡的鹵香味,她敢打賭那一定是用純釀的甘醇醬油鹵出來的風味,心動地咽了咽口水。
「要給我?可是,這樣你的午餐就……」全被她吃了耶。
「到下一個城鎮可以再買。」他唇角微揚。
也對,除了深山野嶺外,台灣到處都有賣吃的,只要有錢就不會餓到肚子。
她接過猶溫的餐盒,一邊打開盒蓋,一邊偷偷打量起身旁的男人。
罷才忙著「逃難」,沒仔細注意這個伸出援手的男人,直到現在她才發現,他五官端正,朗眉飛揚,黑眸深邃,鼻梁挺直,薄唇掛著淺淺的和善微笑,挺拔的身型配上剛毅俊朗的五官,去當明星也綽綽有余了;而他臉上的細框眼鏡無損于他的外貌,反而柔和了他的剛毅,給人斯文隨和、充滿專業形象的感覺。
還有,他的嗓音也很好听,一如他的外表,沉穩溫和而不虛浮。
跳上一個來路不明的帥哥的車逃婚,她還算幸運嘛……女圭女圭扯出一記苦笑,抓起一只雞翅送入貝齒間啃咬──
哇,好好吃!
她又連咬了好幾口肉質滑女敕、鹵汁飽滿的雞肉,塞滿食物的小嘴才口齒不清說道︰「謝謝,我以後會把錢還給你……」除了這一身累贅外,現在她身上半毛錢、半張信用卡都沒有,要還錢也只能等以後了。
「我比較在意的是,妳的目的地是哪里。」風巽「再次」問道。這個問題已經出現過不下十數次,因為,她老是學蚌殼閉緊嘴巴。
她又學蚌殼了──不,這次是狂啃雞翅,不過他確定她有听見他說的話,因為她吃東西的動作微微一頓,雖然細微,但他察覺到了。
這位新娘該不會不只是搭個便車而已吧?
風巽有種比惹上擁有黑槍的人更麻煩的感覺。
「小姐,妳有權保持緘默,但這樣讓我很為難。」
「……」
餅了三分鐘,在風巽以為她又選擇逃避,他正想開口再勸說些什麼,她終于放下食物,對這個話題有了回應。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她垂下眼眸。
「總有親戚朋友或同學同事之類的人能收留妳吧?」
女圭女圭垮下縴薄的雙肩,不作聲。
「沒有嗎?麻煩妳仔細想一下。」除非情況特殊,不然一般女孩子都會有幾個要好的閨中密友能收留她幾天,不是嗎?
「他們不會收留我的……」與其說「不會」,不如說「不敢」。
她這麼一提,風巽想起那兩聲對空示警的鳴槍,看來她的情況比較特殊。
「『問題』解決不了,所以妳才選擇逃婚?」
女圭女圭偏頭思索著他的話,嫌惡地皺起柳眉。「對!」
「那妳現在有什麼打算?」無論開槍的人是婚禮哪一方人馬,他都不想過問別人的家務事,當務之急就是解決身邊這個棘手的麻煩。
她搖頭,顯然不想多說。
「妳該不會要我收留妳吧?」
他隨口說說。
真的是隨口說說。
瞥了眼身旁那雙霧氣氤氳、直瞅著他看的怯怯大眼……
早知道不要說!
他可以忽視女人裝可憐、扮柔弱的矯柔姿態,但就是無法對小動物般無辜怯懦又彷徨無助的眼神視而不見。偏偏她此刻的神情就像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小貓,既期待他能給予她一點點有地方遮風避雨的希望,又怕會受傷害般緊張發抖地瞅著他,只差沒咪嗚咪嗚蹭著他的腿懇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