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炎天惡狠狠的瞪視下,平安從點頭換成搖首。「少主不會那樣做。」
「你怎知他不會,他不是把你許配給你不愛的男人?」他悶悶道。
「不然我還能怎麼辦?女兒家的婚事都是由爹娘作主的,我娘早逝,少主又看著我長大,就像我的親大哥豈樣,畢竟我只是個下人,不應該將敬如天的主子視為大哥,但他真的就像個兄長待我好。我爹也很疼我,我不想讓他們失望。」
龍炎天驀然體悟——從平安言語之間,可見她對爹親與主子心懷感激,不該責怪她的忠孝是愚蠢的,她只不過是忠于自己、誠實面對自己,別人對她好,她也懂得回報,甚至給予更多。
「由我來說服他們,你嫁我!」
既然他們圖的是給平安一個好歸宿,他有自信他的條件不會比禽獸那家伙差,他可是皇宮貴族士大夫都爭相攀求的女婿人選呢!
「我是喜歡你,可是你不要我啊,我怎能嫁你!」慢著!「你說什麼?!」
「我說過我很喜歡這只白玉指環。」
龍炎天拿出一只表面環刻著精雕祥龍的玉戒,在手中把玩。
指環清白通透,一如平安回憶里的模樣。白玉指環是她與他共享的回憶,她以為回憶已經停止在將它與合同一起還給他的那一刻,但卻沒有,她仍清楚記得,他執意將指環送給她時的笑容。
「我厭惡看到別人的臉,偏偏龍家莊算是個醫館,我小時候,進出莊里的病患很多,我總是獨自一人逃到最偏僻的無人角落,從未與人分享過喜歡的事物。
當我從啞奴那里得知你將指環穿線、綁成項墜戴在身上,而不是視其為可有可無的雜物,我才知道,分享、付出其實也很快樂。」
他忽然眸中含怨瞅著她。「可是,第一次送東西給人,就被無聲無息退回來,你知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窩囊?」
「我……」他哀怨的眼神讓她又慚又憐,良心馬上大受譴責。「我以為你送我東西只是你一時興起,根本不代表什麼,這只指環又那麼貴重,我更沒有理由收。我不知道這麼做會傷了你,對不起……」
龍炎天一瞬也不瞬,緊緊凝視比起任何珠寶玉石都要晶瑩剔透的淚水,滑過她的芙顏。
「由于對它愛不釋手,我想若是要將它送人,定是送給我鐘愛一生的妻子,如此一來便能由夫妻兩人共同守護它。我只想把它送給你,你能收下嗎?」
等待她回應的同時,龍炎天不禁坐立難安起來,生平頭一回感到緊張。
「龍淡水,你好可惡!嗚哇——」平安淚如泉涌,哭得更淒慘了。
「你是個大騙子!你把指環送給我,卻狠心趕我走,如果我真的把它帶走了,你要怎麼守護它,你說……」
他輕嘆,將淚人兒擁入懷中。
「安兒,我這不就來了?」听小東西哭著喊他名字,這種感覺還真討厭。
「你想把指環送給你鐘愛一生的妻子,卻嘲笑我是一廂情願,我好傷心……那夜,我知道你背上的傷口流了血,離開龍家莊後,我在鎮上待了三日未走,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那時見你替人看診,我排了好久的隊伍,只想問你身子可好,可是我不敢……尼似額吶遍之、吶遍之……」平安已經哭得淅瀝嘩啦,口齒不清。
她一滴一滴淚落下,龍炎天心頭就一次一次抽緊,他的雙臂擁得更緊了,幾乎想將她揉人自己身體里。
「是,我是不折不扣的大騙子,那天夜里說的混帳話,全是為了讓你死心的謊言,你願意信我嗎?」
靶覺一雙小手在他襟衽上揪緊又放開,再揪緊又再放開,他喟道︰「安兒,你能體會我不忍心讓爺爺和阿清看我受折磨而將他們氣走,為什麼不能依樣畫葫蘆?
我不想讓你看見我痛苦得不成人樣,我害怕你看到我因痛極而發狂的模樣,會嚇得落荒而逃。我不想嚇壞你,只好用卑劣的手段趕走你。」
這回,小手緊緊抓著襟衽不放,啜泣聲全成了破碎的哽咽。
他苦笑。「阿清說得對,在乎就是在乎,心里的感覺不會因聚首就多痛一點、少開心一點……你一離開,我幾乎天天替人看病。」
「不可以……」滿是淚痕的小臉從哭濕的衣衽前抬起,慌張注視看他。
「沒關系了,我已是個正常人。」料她必然困惑,他淺笑續道︰「記得你在鎮上幫助過的老乞丐嗎?」
「那位病重的老人家?」
「沒錯,有天他帶了個白瓶來找我,一字不差說出我能洞察眾人天定命數的秘密,要我以瓶中之水清洗雙目。反正要是老乞丐拿毒水來加害我,沒了這雙怪眼倒好。
我當時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依言照做,說來很神,洗過雙眼之後,我便看不見人們旋聚于眉心的氣數了。」他邊說,邊以指尖抹去她眼角將要落下的淚珠。
「真的?!」這麼神奇?
他從袖里掏出一個紅色東口小錦囊遞給她。
「這是老乞丐要我轉交給你的,他說只有你能看,你打開瞧瞧。」
平安趕緊打開袋口,錦囊里面只有一張字條,她小心翼翼退到一旁去看。
龍炎天的新生,算是我報答你一杯茶水的回禮,請笑納。
她笑了,開心的撲入他的懷抱,笑中有淚,淚中有笑。
「那位老人家一定是個神仙,一定是!」
「安兒,你嫁我,我娶你,可好?」龍炎天細吻她光潔的額心,每一記輕吻都印滿了憐惜。
提心吊膽等了半晌,他懷中的人兒,遲遲不給回應。
「安兒,是你嗎?」一顆在他們旁邊探頭探腦的頭顱,發出疑問。
如果這名俏生生的姑娘是安兒的話,那麼這時跟她摟抱在一起的男人應該是阿綬那未婚夫羅?可是不對呀,這男人比阿綬高了很多、比阿綬俊了很多、也比阿綬有錢很多,看他身上價值不菲的衣料就知道。
嗯,很確定他不是阿綬。那麼,她也不是安兒噢?
「喂,手伸出來。」龍央天一臉不爽。
呵,是他的女兒平安沒錯耶!平順看清了從男人懷中跳開的臉紅姑娘,厘清心中的疑問後,很老實地在男人面前伸出雙手。
「你的脊椎有舊傷,經脈郁結,連帶牽動肩腰酸疼。」小東西拒嫁,他不爽!
「沒錯沒錯,我痛了十幾年,天候一不好,肩膀、腰桿子就犯疼發酸呢!」好神喔,他什麼都沒透露,這男人光模他的手腕就知道哩!
「轉過身去。」不爽不爽!
「是。」平順感覺對方在他背上幾處,以指按壓施力。「哎呀呀呀呀!天殺的沒良心啊,痛痛痛痛哪一」
「龍炎天,你在做什麼?快住手!」平安驚呼。
「明日至秦家藥鋪,我開方子給你。」不爽不爽不爽!
「咦?」平順扭了扭肩腰,霎時感到酸疼盡除、通體舒暢、身輕如燕。「我腰桿從昨兒個到今天都還疼著呢,現在不疼了耶。年輕人,你是個大夫?」
「嗯!」他輕哼。還是不爽!
「哪里還有人想治病?」
「這里這里!」四面八方突然竄出眾多人影,爭先恐後。「我我我我我!」
「平總管,你的腰真的不疼了嗎?」某個長工問。
「是呀,不疼了呢!」平順馬上來個下腰以示所言不假。嘿嘿,不疼!
平總管?龍炎天突然抱拳,單膝跪地。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但他最沒看在眼里的就是金銀財寶。
「請平總管將平安嫁給我,我定讓您藥到病除。」
「好好好!」平順笑得合不攏嘴,爽快的把女兒推向龍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