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鷹堡上下早在月余前,便為了堡主接回夫人成親的喜事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就等穆鷹一行人回來,穆鷹與秦家小姐當夜便能馬上拜堂。
由于穆鷹下令籌辦簡單不失隆重的婚禮,因此沒有對外宴請賓客,只有漠鷹堡內部的人們同歡慶祝。
這會兒,堡主接回新娘子了,大伙兒忙歸忙,但臉上都洋溢著無比喜悅,準備今晚好好吃一頓喜酒!
偌大的主房被布置成喜氣洋洋的新房,里頭傳出女人的交談聲與水聲。
雲母屏風後頭,擱了個檜木大浴桶,注滿熱水與珍貴香料的浴桶里正被塞了個豐潤白淨的少女,一旁還立了兩名女子替她淨身抹香,滿室彌漫氤氳水氣及芬芳香氣。
飽餐一頓後,秦從恩就被剝得光溜溜的,乖乖坐在浴桶里任她們拿著絲巾對她又擦又洗,到了陌生的環境也不敢隨便亂說話,只能睜著骨碌大眼到處張望,吃力地听著她們的對話。
「咱們堡主不但重諾,還是個痴情的男人吶,多年來只鍾情于秦小姐——不不不,現在得改稱夫人了!瞧夫人這身香香軟軟的誘人胴體,堡主的苦等果然是值得的!你說對吧,燕燕?」
說話的是一名挽婦人髻的少婦,擁有濃眉大眼的深邃五宮、健美勻稱的身材、以及北方人毫不忸怩的爽朗個性。
她口中的「燕燕」則是燕炤雲之妹,長相身型較不若北方人,是個唇紅齒白、玲瓏縴細的婉約少女,自從八年前兄長帶著她歸附穆鷹,就自願擔負起服侍穆鷹生活起居的工作。
不過,相較于少婦的爽朗,燕燕顯得沉默許多、,僅是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當作回應。
「我說夫人啊,看堡主人高馬大,想必『體力』應該很不錯吧?有沒有弄得你很痛?」少婦曖昧地朝秦從恩眨眨眼,嫁過人的,說話難免大膽了些。
這一問,理應羞怯的人兒沒羞怯,倒是听得雲英未嫁的燕燕,小臉竄上一抹紅暈。
但見秦從恩也是眨眨眼——一副有听沒有懂的表情,少婦納悶又問︰「你和堡主沒有同房?」問得更白了。
「有……」秦從恩老實點頭。
呵呵,對嘛對嘛,這麼嬌女敕女敕的小女人,連她看了都忍不住想多模幾把,何況堡主是個年輕力壯的大男人!
燕燕聞言,年輕的小臉浮現些許黯然。
「堡主沒有弄疼你嗎?」少婦興致高昂再問,應該很清楚她在說啥了吧?
「沒有……」穆鷹在她身邊陪她睡覺,怎麼會弄痛她?
「他很忍耐?」
「對……」她雖然盡量避免了,但醒來後老發現自己的頭壓著穆鷹的臂膀睡,他應該是很忍耐很忍耐才沒把手抽回去,自己要記得跟他道歉才是。
「他是不是會在你耳邊輕柔地說話安撫你?」愈問愈露骨了。
「會……」安撫?不懂。一般都是她問他答,她不問,他就不會開口。
哇哇哇——「看不出來,堡主外表驍勇沉鷙、豪邁不羈,骨子里還真是憐香惜玉!」少婦一陣咯咯亂笑,笑得花枝亂顫。
秦從恩听得一頭霧水,只能跟著咧開嘴角,應付一下裝懂。
穆鷹交代過,來到漠鷹堡以後說話必須小心,不能隨意泄露她代嫁的秘密,否則秦家就不能平平安安的……
「好了,該起身穿衣梳妝了。」少婦扶起浴盆里的人兒,燕燕轉身拿來乾淨的棉巾與衣物。「對了,夫人能說說當初如何與堡主定下婚約的嗎?』
哦,一定是段可歌可泣、山盟海誓、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
少婦一臉夢幻欣羨,替只能任她們擺布的秦從恩穿妥精致的嫁衣。
「她不是正牌的秦喜韻,自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回答的是一旁始終沉默以對的燕燕,她一開口,便讓另外兩名女子的臉色躍上訝異,尤其是少婦,盯著秦從恩看的眼兒瞪得比銅鈴還大。
「她不是正牌的秦小姐,那她又是誰?」
秦從恩惶惶然看著似乎看清一切的燕燕,像個犯錯的小孩咬著下唇,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代嫁的秦家人。」燕燕面無表情說道。
「代、代嫁?」少婦的眼兒又睜得更圓了。
「那麼正牌的秦小姐人呢?為什麼需要別人代嫁?」難道內情並不簡單?
「那個……穆鷹說……不能說出去……」秦從恩硬著頭皮插嘴,手足無措地不曉得該如何解釋。
「听我哥說,秦喜韻與一名山寨主暗生情愫,穆大哥自願退出,而為保秦喜韻與秦家的聲譽,穆大哥便找了個女人頂替秦喜韻。」燕燕素手輕拂浴盆里的花瓣,說得輕描淡寫,宛如談論天氣一般,最後才把視線放在秦從恩身上,一抹苦澀在眼底閃逝而過。
見燕燕沒有停口,秦從恩急了,慌張地咬起手指。
「不能說出去的……不然少主、小姐、平總管、帳房大叔、廚房大娘、長工爺爺、安兒、小蘭、翠綠、阿仁、還有很多很多人,就不能平平安安的……」
「等等、等等!你說的那些人是誰啊?」少婦听得很模糊。
「就是少主、小姐、平總管、帳房大叔、廚房大娘、長工爺爺、安兒、小蘭、翠綠、阿仁、還有很多很多人……」
「啊?」有問等于沒問嘛,這一票子人到底是誰?
少婦打量起一臉憂急的秦從恩,從她的眼神、小動作及說話的方式,隱約察覺她似乎哪里不太對勁……
「你……」
「她是個痴兒。」燕燕肯定了少婦的疑惑。
這回,少婦用手掩住張大了的嘴。
穆鷹也到了該傳嗣的年齡,此番前至京城娶妻,人人樂見其成,結果沒想到娶回來的不是燦麗妍艷的絕色美人,也不是嬌弱可人的小家碧玉,更非風采奪人的女中豪杰,而是豐腴柔女敕的痴兒——且是個代嫁的痴兒。
「不能說出去……」看著少婦震驚的模樣,這話,秦從恩重復了第三遍,內心愈來愈慌張,眼底也流露出懇求。
「阿清姊是右使夫人,不會泄密的。」燕燕淡道。
「是啊是啊,事關重大,我絕不會吐露半字,你放心!』阿清豪氣干雲地拍胸脯保證,轉而問向燕燕︰「我當家的知道這件事嗎?」
「應該會知道,雍大哥或許晚點就會告訴你。」現下,堡主與左右使正在書房談事情,這件事理應也是商討的要事之一。
思及此,燕燕斂下羽睫,眼中又染上一層淡然如影的苦澀。
「這樣啊。」阿清又轉向秦從恩,爽朗的性子沒讓震驚停留太久,便將她帶到銅鏡前,壓著她坐入椅中,梳起她烏黑半濕的長發。
「堡主這麼做定有其道理,既然你就要與堡主成親了,往後咱們就是自己人,有啥問題都可以找我或燕燕商量!」若忽視這女子是個痴兒的事實,以她清秀圓潤的外貌、再加上她們的掩飾,應該不至于招來閑言閑語。
又見秦從恩圓亮清湛的瞳眸里寫滿「別說出去、听不太懂」的心急與迷惘,阿清了然地放慢速度,還帶比手畫腳的方式說道︰「你別怕,我們不會說出去的,你有什麼問題也別找別人問,找我和燕燕才不會穿幫,懂嗎?我是阿清,她是燕燕,你的名字是什麼?」
我們不會說出去……
秦從恩垮下來的嘴角總算揚起彎弧,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指指自己。
「從恩」
「你叫從恩啊,可是我們往後在人前得喚你夫人,別不理我唷!」
「夫人?從恩多一個名字?」
「不是名字,是稱呼。但既然要找人代嫁,為什麼會找你?你可是個痴——」阿清陡地打住,沒讓不好听的字眼月兌口而出,畢竟正主兒就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