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須接受,就像當年被迫成為一個私生女一樣?」她平靜問道。
「這……咳、咳咳——」
老人再度語塞,一口氣喘不過來,劇烈咳嗽起來,一旁的看護見狀,連忙拍撫背脊替他順氣,可妍看了不禁心生愧疚。
她無意惹他不悅,但仍舊讓他動怒了……他到底病得多重?
「不要我的財產可以。」咳嗽暫歇,溫年升難得願意讓步,不過,商業大亨終究不是省油的燈,反而吐出更令人匪夷所思的話語。「只不過,這樣一來,你母親趙月櫻懸了二十多年的心願,恐怕無法達成了。」
「我媽的心願?」
「當年,趙月櫻希望你能認祖歸宗,你不要我全部財產沒關系,但我堅持你必須接受我公司的股份,我就答應讓你入籍,這是交換條件。」
可妍心頭微揪,觸發了心中深處的悲傷。
這是母親的心願沒錯,是抱著甫出生的她,跪在溫家大門前所乞求的心願……「就這樣?」之前江律師跟她提過,溫年升擁有溫氏企業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若為了達成母親的遺願而必須收下這個,至少比收下他全部財產來得心安理得。
「還有一項附帶條件——我要你們三天之內結婚。」
三天內結婚?!
這項附帶條件令商烈與可妍錯愕不已。
這跟本來的任務協議不同。商烈尤其訝異,暗暗思忖老人的用意。
溫年升高深莫測的笑意在削瘦的老臉上擴大,老謀深算的灰眸對上商烈狐疑的深瞳,視線沒停留多久便調向她。
「答應我的條件對你不但沒有壞處,還能幫你母親完成願望,婚禮當天就是你入籍溫家的日子,看你怎麼決定了。」
她無法報答母親什麼,有機會替母親完成未了的遺願,她說什麼都要辦到!
「好,我結婚,你也要說到做到。」
「有什麼問題!」不無聊的交易讓老人眼中重新注入光彩。「後天你們就到法院公證,我會派人通知邵平。年輕人,你找幾個重要的親友到場臂禮就行了!」
詫異地看著他們自顧自達成協定,商烈忽然有種被他們隨便亂包一通,捆成一團賣掉的感覺。
「咳、咳!走吧,我不留你們了。」老人招來看護。「推我回房。」
目送老人離開後,各懷心思的男女佇立原地,直到等候在門邊的中年女僕上前客氣詢問。
「大小姐,您準備要離開了嗎?」
「呃,好……」她率先邁步,走到女僕身邊。「請問,這棟房子還有其他溫家人居住嗎?」
「沒有唉,這里是溫家的別墅,只有太老爺和我們這些佣人。」
「他年紀這麼大了,為什麼沒有和家人住在一起?」
「因為他們遺棄生病的太老爺。」
「遺棄?」這熟悉的兩個字,竟也發生在遺棄她的人身上?
「對呀。」女僕看可妍溫柔隨和,話匣子一開,沒當她是外人,還親切地自動攙扶走路遲緩的可妍。
「太老爺三個月前生病住院時,宣布把遺產繼承權給大小姐你,之後老爺和夫人就對太老爺不聞不問,甚至語多挖苦刁難,于是太老爺出院後寧可住進養老院,也不願回溫家主宅。太老爺住院期間,只有善良的二小姐去問候過他,後來就被老爺從養老院接回這里。可是,我們這些人都覺得,太老爺是為了顧全溫家的面子才答應搬回來,兒子和媳婦卻一次也沒來看過他,真是可憐喔……」女僕沖著溫可妍是溫年升看重的親生孫女,道出心中不平之鳴。
可妍听著,不禁黯然。
一個曾經叱吒商界的商業巨子,最後的下場竟淪為遭家人遺棄的孤獨老人,他一定很難過吧……商烈冷著臉走在她們身後,心中仍為可妍毅然答應結婚的決定,感到惱怒。
這個任務的運作似乎走偏了,本來只需要與她在任務期間內,維持未婚夫妻的關系,怎麼演變成要結婚?!婚姻唉!
終身大事唉!
兩個人、兩個家庭的事唉!
這個膽小又怯懦的女人,怎麼突然變得這麼阿莎力,眉頭連皺也不皺一下,二話不說就答應和他結婚?
還有,明知她決定結婚的動力來自于她過世的母親,跟他這位「準新郎」毫無關系,但這個再清楚不過的認知,還真是天殺的令他不悅到極點!
這、算、什、麼?!
回到住處,可妍在家門口尋找皮包內的鑰匙,這幾天總是冷淡以對的商烈,在她身後主動打破沉默。
「你真打算听他的?溫年升不像在開玩笑。」還要他找幾個親友到場臂禮,事情會不會愈演愈復雜了?!那老頭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只要可妍肯拿遺產、肯結婚就能認祖歸宗?真是怪事年年有!
「嗯。」可妍應聲答腔,找到鑰匙,插入門上的鑰匙孔。
對于她雲淡風輕的態度,他竟然覺得憤怒!
「專心回答我!」
他猛然權住她的手臂,勁道一使將她轉向他,她身上那股怡人的香味倏地又竄入他鼻腔,惹得他心神一蕩,手勁不覺小了些。
「商烈?」他眼神變化快得讓她來不及反應。
「你真的能因溫年升開出的條件,而跟我結婚?」
他橫眉怒目的質問,喚醒可妍心中差點遺忘的抱歉。
哎呀,她怎麼從頭到尾忘了商烈也身為「當事人」的感受!
「對不起,我事先沒跟你商量,就徑自下了決定……」她有點慌了。現在商量來得及嗎?
商烈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他要的不是這個答案!
「如果結婚對象換成別的男人,你也會這麼義無反顧?」
如果新郎不是商烈……
「我——」可妍遲疑了一下,才垂首輕輕回答︰「會吧,因為這是我母親的遺願。」
可是這麼認定的同時,她心底卻浮現某個排斥的聲音,不認為自己能灑月兌地成為其他男人的妻子,尤其是在她漸漸喜歡上商烈的同時——咦?她喜歡商烈?!可妍愕然抬頭,眼前這名吹胡子瞪眼、不是暴躁似火就是冷漠如冰的壯漢,竟是讓她動心的男人?
她居然可以如此自然地承認自己喜歡他,這就是墜入情網的征兆嗎?
好像是吧,她喜歡他,喜歡他正直的眼神,喜歡他不經意展現的溫柔,喜歡他帶著熱力吻她的悸動,喜歡他守護在她身邊的安心感覺……呵,她這只小老鼠居然會喜歡上克星大貓,真是不可思議!
得到可妍肯定的答案,又見她從一臉驚訝到羞怯的表情,商烈只覺得滿心不是滋味,醋酸味淹得心口亂糟糟。
「你這個笨蛋,根本沒把結婚當一回事!」他氣急敗壞地朝她開吼︰「婚姻關系一旦成立就有法律效力,婚後你必須克盡為人妻的責任與義務,最基本的就是陪丈夫上床,你到底有沒有想過!」
上床?!她壓根沒想那麼多。
那麼,如果商烈是她的新郎,他們就必須……思及此,可妍白淨的俏臉有如染上酒意,輕綻酡紅,囁嚅的模樣使得商烈更為心浮氣躁。
懊死,他現在真想摔沙包!
「你沒有!所以才毫不猶豫答應他的條件,把我拖下水!」也笨笨地把她自己拖下水!
聞言,可妍臉上的紅潤霍然褪去,漾在心上的甜蜜瞬間瓦解。
拖下水——
這就是商烈的感受嗎?他在責怪她猝然答應婚事?
是了,他並沒有與她相同的心情吶!所以,他當然有資格抱怨。
是不是,他對她種種的好,都只是職責所在,所以才會有嫌惡的反應?
靶覺心頭似乎被削了一角,隱隱作痛,可妍黯然垂首。
「對不起,我當時的確沒顧及這麼多……」「是很魯莽。」他贊同。如果這個「未婚夫」的角色由別的男人來充當,或者她只為了結婚而不慎找上心懷鬼胎的人,搞不好會落得人財兩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