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蘭言罷,司徒易也不知道從哪棵樹上跳了下來,眾人一陣驚呼,更大聲。
「司徒——」
「嘿嘿,我裝死的啦,在我的極力爭取下,爺有給我一個大紅包喔!」司徒易搔搔頭。大家見一樣的大塊頭、一樣的俊美、一樣開朗健康的司徒易,確實是活生生的,還跟他恭喜道賀。
「蘭兒,該走了。」佟念禧出聲輕喚,眼底的不舍顯而易見。
拍拍小三兒的頭,她把小三兒抱上馬車,自己也坐人車中。
「表姨娘,揚天表哥不會娶我的,我再也不會到朔府作客。」上車前,孟蘭正色道。
「蘭兒……」听孟蘭這樣說,司徒易有點緊張。
她們啟程了,還不準司徒易跟,司徒易在後頭哇哇大叫,還不忘回頭。「老夫人,今日救您的人是念禧夫人,沒有她,發生在您身上的不會只是驚嚇而已。」說完又哇哇跟上。
姚樺,沉默了。她抬頭望天,湛藍的蒼穹清明而朗潤。
從頭到尾,她都錯了嗎?
一個月後洛陽客棧里二樓廂房內的氣氛僵煞人。
不曾如此面對面,姚樺和朔揚天之間只有沉默。
「念禧已經離開朔府了。」姚樺打破沉默。
「該死的你對她做了什麼!」朔揚天凝拳重擊木桌。踫——
「在你眼里,我是該死。」一個月來仿佛老了好幾歲的姚樺,失去了往日籌傲的氣焰,蒼老的聲音中只剩下老邁婦人的感慨和……平和。
「你到底想說什麼?」朔揚天的拳頭沒有松過。
「我會留在洛陽無量寺里清修,彌補我對你娘和你的虧欠。」
朔揚天依然握拳,沒有說話,只有眼底閃過一抹幽深的沉痛。
「也許,你心里正在指責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沒錯,我該還的是‘當初’,用我所剩無幾的這輩子來還。揚天,你非常恨我,對吧?」
他不語。
「那是一定的……」姚樺深深嘆了口氣。
「你還願意當朔家的兒子,不枉老爺看重你,就夠了。其他的,我不反對,包括你恨我。」姚樺將佟念禧給她的玄玨放在桌上。
朔揚天把目光移向桌上的玄玨,紅色的細繩搶眼醒目。
他的拳頭,松開了,拿起玄坯,將它護在手心。
「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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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熱鬧的街頭,兩匹疾馳而過的駿馬揚起陣陣塵沙,正要惹得城民怨聲載道的同時,一匹黑馬猛地揚腿嘶鳴,停在路中央。
馬上的男子有著刀鑿俊顏,但右臉上的可怕疤痕,讓大家把到口的罵聲都吞了回去,街上陡然冒出一大堆咽口水的聲響。
另一匹灰馬上的男子隨即掉頭,上前探視。「怎麼了,爺?」
只見黑馬上的朔揚天利落地翻下馬,往一個背對著大街、蹲在牆角的縴細身影走去,男子丟了一句話給司徒易。「你去忙你的,帶我的口信到孟府,要你想要的人。」
「是,爺!」司徒易掩不住喜悅,夾腿馭馬而去,馬蹄又揚起一陣灰塵,城民們這回指著罵的是他。
朔揚天走近忙碌的小身影,頓步在她身後。
「你又在忙什麼?」好听的醇嗓響起。
「喂小狽呀!」她嫣然一笑,沒有多想便回答。
「為什麼把包子撕成一片片?」他問,寒冰般的心因她的善良而融化。
「大家都有得吃,這樣小狽才不會搶包子、打群架。」
「為什麼管這些動物?」
「唉,到哪里都有流浪狗,它們無家可歸,好可憐喔。它們也許沒有親人,孤孤單單活在世上……」她模模五、六只小狽兒的頭,小狽兒馬上搖搖尾巴。
朔揚天動容了,心頭因她言語間反映的孤獨而揪緊。
「為什麼離開我?」他啞聲問。
聞言,佟念禧僵住了,背脊抽直,拿著包子的手顫抖得握不住包子,包子落地往旁邊滾去,被小狽兒餃回來吃。
「禧兒,看著我。」朔揚天一把板過恍惚的佟念禧。
「夫……君?」是他?真的是他?,不是她又做夢了?
「記得我是你的夫君,為何還把玄玨給人?你欠我一個解釋。」朔揚天解下腰帶上的玄玨,屬于佟念禧的那一塊,攤在手心中。
「合該有更適合的人擁有它。」這是她的解釋。
「你呢?」
「禧兒不配。」佟念禧垂眼。
「該死!」朔揚天低咒。
「別那樣說,不吉利的——」
「我不信。」他知道她想說什麼。
佟念禧猛地抬頭,怔忡了……
他的眸子還是一樣堅定、一樣不容置疑,可是「不信又怎會……利用我?」利用她帶煞的命。
她都知道了?朔揚天略為知道是誰說出真相了,司徒易那小子!
這樣也好,司徒易假死不可能瞞她一輩子,只不過,怕是傷透了她的心吧?
「那是……一開始!後來……」朔揚天語拙,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是呀!何時開始,他急著想回到有她的地方?
何時開始,他渴望擁抱親吻她?
何時開始,他習慣她在身邊像只蜜蜂兒忙來繞去?少了她在身邊噓寒問暖,他的心頭就仿佛失落了什麼,空得難受。
他終于明白,對于她,他多了愛。
「後來什麼?」他為什麼不說完?更討厭她嗎?
後悔娶她嗎?佟念禧胡思亂想著,愈想愈難過。
「總之,跟我回去!」朔揚天粗里粗氣地將玄玨,塞人她的小手中,扯住她的縴腕,想拉她上馬。
「我能拒絕嗎?」
「不能!」
「痛……」他抓得她好痛!
娶她,不容她拒絕。所有事,不得瞞他。關心他,卻是煩他,那她是什麼?
佟念禧不爭氣的淚水涌上,一坐在地上。
「要不要緊?」朔揚天放輕自己的力道,蹲審視她有點泛紅的皓腕,強硬的語氣中多了自責,他拿這些淚花兒沒輒。
「你真的想要我?」
「我要你,一生一世要你!」
一為什麼?「
「玄璧斷成了兩半,成了玄玨,不過它們依然是分不開的。」
原來,他只要玄玨。「那,玄玨還你……」何必又把玄玨給她呢!
「禧兒!」朔揚天又多了些無奈。
「我不值得你——」
「我愛你。」他截斷她的自卑。
呃?佟念禧呆愣住,像是听見了什麼奇談。
「笨蛋!我後來發覺我愛你,這樣值不值得?」朔楊天捏了捏她的鼻頭,想將她理醒。
「我、我……我不……不祥、祥……」她又開始給巴了。
「我命硬。」
「可是你不怕我克、克……」她根本不想啟齒。
「我幼年都從鬼門關前走過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怕什麼?」
「老夫人不會樂見的……」
「她後悔她所犯過的錯,現在人在洛陽寺廟里帶發修行。」朔揚天眼神平靜。
佟念禧訝然,內心卻替姚樺高興,不求朔揚天的恨意完全消散,卻慶幸他學會了原諒。嗯,他的眼不會騙人的,不再冷冽、不再沉痛。
「我——」
「我不想听你再說什麼不祥、帶煞、禍水之類的借口。」
「我——」
「你還是我的妻,不準拒絕。」
「我——」見他又要打斷她,她搶著說︰「先讓我說完嘛!」
「我不听借口、不听拒絕、不听——」
「我、愛、你,好愛好愛。」她湊到他耳邊吹氣。
「禧兒……」忽涌而上的感動,讓朔揚天只想好好摟住親親娘子……
「鐵口直斷唷!不準不要錢!」他們的身邊經過了一個身穿白衣、蓄長胡的老算命仙,渾厚的老嗓吆喝著。
「我要算!」佟念禧跳到老人面前,害朔揚天補空,錯過了柔馥的嬌軀,差點一頭撞上土牆,在一旁低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