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公平!」
她忿忿的跺腳離去。
五年來一直都是她在命令著他,但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被控制的人其實是她。
當樓下那抹身影消失的時候,樓上隱在窗後的人也收回了視線。
「王爺,皇上又來信催您了。」
手下打斷了他的沉思,手上捧著蓋著天曦國印的書信。
韓京墨有些無奈的拿了起來。
「你們退下吧,稍後我再回信。」
等到左右手下都下去的時候,他攤開了信,上面是天曦那個少年天子娟秀如女子的字體——
表哥,您何時回來天曦,我們都很想你,最近花園的梅花開了,你要是能快點回來的話,我們也好一起賞花吃梅花糕……
下面又是長長沒完沒了的家常話,他一直很奇怪,為什麼最後登上皇位的會是記憶中最年幼的九弟,而這個弟弟登上皇位以後,居然還有閑情每幾天就寫這麼長的家書給他?
身為天曦國的表皇子,很久以前他就被日漸激烈的皇位之爭逼出自己的國家,最後在落日國安定下來,成了數一數二的商人。這些年來,除了他的心月復偶爾會帶回一些消息,就是其它兄弟還不死心的爪牙會光顧他。
不過這一切的紛爭早在幾年前,就被現任的天曦天子給終結了。
「那麼現在他邀請我回去又是為了什麼?」
喃喃自語的直接翻到最後一頁,他的九弟已經把皇宮樹上螞蟻的個數變化仔細報告了一遍,最後千萬叮嚀的要他一定注意身體,還要時常回信給他。
韓京墨不勝頭痛的把信推到一邊,窗外的涼風讓他再次咳嗽起來。
他站起來想關上窗,可是看到大佛寺的時候又改變主意靜靜看了起寺院中的園景。
自從在皇位的爭斗中差點被毒死之後,他放棄了一切,離開了跟至親相殘的戰場。
甭身一人在異地他鄉,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還要活著。
撿回小命的體內留下中毒後的病謗,雖然不至于致死,但是也只能一輩子都是這麼虛弱的模樣,半死不活的把生命慢慢的延續下去。在刺客到來的時候,他原以為就這麼客死異鄉也不錯。
只是他的命里總有太多的變數,在他以為必死無疑的時候,總會有人來救他。夏兒和小瓦不是他第一個救命恩人,但他卻已經決定她們是最後兩個,當時的他真的已經喪失求生的意志。
可是他沒想到,一個人的生命之火竟會因為身邊的人再次燃起。
他想看半夏的命運,他想看她是否會成功,所以他答應了她的求助,用盡心力來成就一個人的仇恨。
半夏說自己是一半的夏兒、一半的小瓦,在面對他的時候是天真的夏兒,而在唐家應戰的則是小瓦。可她是誰,他早有了領悟,也決心用自己已經無所謂的生命來等待她最後的蛻變,猜測她會變成誰。
然而原來單純的游戲在什麼時候已經悄悄變質了,半年前她一次生病後,他終于領悟到,相守已經成為兩個人的習慣,她離不開他,而他也放不下她。
從那時候開始,他更加用心的看著她,也開始計較起她對他的心。
半夏,一半對一半。他愛的是哪一半?又或者他愛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唐半夏?
垂下眼瞼,拿起筆穩穩的回書。等夏天再次來的時候,會回去吧。
然後折入信封,等待手下交給遠方那個眼巴巴的表弟。
要他回去的話,在夏天來臨之前恐怕是沒有可能的。
而他的夏天……
還早。
第五章
唐半夏睜開眼楮,覺得很久都沒有睡得這麼舒服了,昨天在大佛寺也是輾轉無眠,怎麼回到唐家就忽然好睡起來了?
難道她已經適應了沒有韓京墨的生活?或者……昨日看到韓京墨把之前積壓的相思緩解?
陽光透過床簾的縫隙照射進來,也讓她可以仔細打量一下她的床。
精致細膩的綢緞在光斑里折射出柔和的光澤,這一定是趁她去大佛寺的時候,那些諂媚的下人更換的。而這種精美的程度,想必也是出自韓京墨綢緞行的貨品。
唐半夏懶洋洋的用手指滑過柔軟的絲綢,觸手可及的清涼和熟悉質感讓她忍不住想起韓京墨那張舒服得讓人想打滾的大床。可是想到那個可恨的男人,她忍不住覺得牙癢癢,張口就咬住被單的一角,想象這是他的手臂狠狠的磨牙。
忽然簾外一絲細微的聲音,令她驚醒的察覺到自己幼稚的舉動,連忙優雅的坐起,用手指梳弄長發。
「喜兒嗎?」
那個羞澀的小丫鬟已經成為她少數可以記住名字的人之一,而且她真的很忠心,在她失去韓京墨以後,身邊能夠有個可以稍微卸下心防的人真的很好。
唐半夏拉開床簾,微涼的空氣讓她瑟縮了下,然後下一刻,她猛地睜大眼楮呆住了。
屋里的桌上擺著一張晶瑩透澈的翠玉棋盤,棋桌則是一整塊墨玉,下面不知道放了什麼,發出的光從棋盤下投射上來,把整個屋子映得翠綠一片,宛如水波。
這是……這是韓京墨曾經跟她提過的碧海棋?據說這是失傳多年的寶物,怎麼會到了她的房里?
她慢慢的走近,直到自己也被這水波般的綠光染了一身,輕輕拿起棋盒的一枚棋子端詳著,腦海里快速猜測這是誰送來的。
正在猜想,有人匆匆走了進來,看到她站在棋桌前,明顯驚了下。
「大、大小姐,您醒來了?」
唐半夏的心神一時間還沒從這奇妙的棋盤中拉回,她頓了下才勉強把視線投向喜兒。
「這個誰送來的?」
以為她是太歡喜了,喜兒連忙獻寶一般的回答,「這是韓公子送的禮物,前些時候表四小姐不是救了他嗎?他一大早送來好多禮物,先是送了這個棋盤給老爺子,又送了價值連城的首飾給表四小姐,家里的每個人都有禮物哦,給大小姐的是匹很不錯的馬……」
「那麼這個棋盤怎麼會到了我這里?」
她打斷喜兒的滔滔不絕,心里有些發狠。為了這個後來的救命恩人,他倒是下了不少血本,甚至主動跟唐家交好起來。
喜兒此刻一臉約得意。
「說到這里就讓人開心,原本表四小姐得了第二份大禮正在得意,沒想到老爺子當場說他老了眼楮不好使,就把棋盤轉送給您,表四小姐的臉當場都氣紅了。」
唐半夏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站起來開始著裝。
韓京墨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無視喜兒不明所以的臉,她快步踏出門去,才出門就因刺眼的陽光暈眩了一下。真是要命,想不到難得一次的好眠居然讓她睡到近午,雖說她一向也沒習慣去向老爺子請安,可是韓京墨來訪這件事,老爺子沒派人叫她出來迎接就可以證明,或許唐踏雪用韓京墨拉攏老爺子這招不是那麼愚蠢。
一路上所見的人都喜氣洋洋的,想必韓京墨的禮物在瞬間擄獲不少人心,真是可悲,利益的收買往往比平日苦心的經營更來得實惠見效,希望老爺子不會這麼簡單的就以為韓京墨是個善良無害的冤大頭,再進而認為唐踏雪是什麼精明的人物。
畢竟即便唐踏雪再怎麼下對她的眼,要她親手除掉一個沒做什麼大好大惡的小丫頭,還是殘忍了點。
唐半夏半垂的眼楮帶著危險的光芒,漠然踏入唐家的會客花廳,一推門,滿屋的人都是一愣。不,在場還是有兩個人沒有吃驚,一個是老謀深算的唐老爺子,一個是什麼時候都不會更換表情的韓京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