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殷冀棠停下來等紅燈時,他才發現身邊的人兒已經睡著了。
他啞然失笑。「看樣子,今天電影是看不成了!」
他其實並不懊惱,因為他的本意就是想讓她輕松一下,卻沒想到他拖著她加班,把她給累壞了。
綠燈亮起,他把車子靠邊停下。
街燈斜斜的從車窗外照射進來,灑落在她姣白的面容上,她睡著的樣子看起來好安詳。
突地,一輛拔掉消音器的摩托車倏地急馳而過,發出吵人的呼囂。
睡夢中的書文被這噪音吵得微蹙起眉,把小臉緊貼在椅背上,但是鏡架壓住了她的側臉,讓她睡得很不舒服。
「嘖!沒事戴什麼眼鏡嘛!」
殷冀棠輕手輕腳的拿下她的黑框眼鏡,本想要放進她的公事包里,但又怕這副眼鏡明天又出現在她的臉上,所以決定把它丟進副駕駛座前頭的抽屜里。
「沒收,不還你。」
拿掉眼鏡後的季書文,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平常那樣嚴肅,她的睫毛又長又翹,在眼楮下方形成一弧動人的淺影,微翹的鼻子上,還有兩三顆小雀斑。如果不是穿著套裝,綰著成熟的發髻,她看起來就像鄰家的甜姊兒——
害他好想染指!
殷冀棠俯過身去,露出大野狼般的笑容,考慮著要從哪里開始享用,但剛才那輛囂張的摩托車又折返回來,還附帶一長串喇叭聲,害得睡夢中的書文驚醒過來,額頭直接撞到他的下巴。
「痛痛痛……」殷冀棠護著下巴,痛叫出聲。要命!這是不是就叫「偷雞不著蝕把米」?
書文也覺得額頭好疼,可是她可沒像殷冀棠叫得那麼大聲。
她用戒備的眼神看他,整個人縮到最角落。
「你剛剛想干嘛?」方才睜眼的瞬間,她看見了他的臉離她好近,笑得好邪惡,一副居心不良的樣子。
「沒……沒干嘛!」
「真的?」她眯眼,不太相信。
「我只是覺得你睡著的樣子很可愛,想近一點看,這樣也不可以喔?」
這他可沒說謊,他是真的覺得她可愛。
書文的眼神從半信半疑,最後轉為放心。對喔!他是個Gay嘛!謗本不必擔心。
「是我誤會你,對不起。」
他咳了幾聲,掩飾心虛。「這還差不多。」
書文開口,好像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她的目光卻被一輛駛過他們身旁的轎車吸引住了,微弱的街燈下,她清楚的看見了車牌號碼,臉色變了。
是歐宜東的車!
歐宜東的姊姊歐凱蘭不是說他不在國內嗎?難道他根本沒有出國,那只是為了搪塞她的借口?
不、可、原、諒!
「開車!快開車!」書文突然激動起來,指著那輛黑色BMW,「跟著那輛車,快!」
殷冀棠很詫異,「為什……」
「快點!」
「是是是……」殷冀棠只好遵命,發動引擎緊追而去。
書文專注地盯著那輛黑色BMW,雙手緊抓著裙擺,指關節泛白,而她的胃不知怎地一直翻攪著。
歐宜東,總算找到你了!這次你一定要給我一個交代!
第二章
「結果呢?結果呢?車上的人真的是歐宜東那個負心漢嗎?」
季書文的表姊季凱蘭激動得半傾著身子,手握叉子,敲得盤子鏗鏗作響。
無事一身輕的周六傍晚,季書文租賃的小套房里,兩個年齡相仿的女孩對坐著吃義大利面。
為了避免那只上司贈送的Wedgwood瓷盤被敲得當場壽終正寢,書文連忙把盤子移開。
「不是他,開他車子的人說,歐宜東在出國前,已經把車子賣給他了。」
書文從廚房拿來抹布,把季凱蘭甩得到處都是的醬汁擦乾淨。
昨天晚上,殷冀棠飛車幫她去追那輛黑色BMW,一路狂飆,連紅燈都照闖不誤,可是她還是拚命催他,就怕跟丟那輛車。
好不容易BMW停下來,她立刻跳車,一把拉開BMW的車門,不知道哪來一股力氣,將那個駕駛座上的男人給硬揪下車。
「ㄟ……你想干嘛?」矮胖男人錯愕,「你土匪啊?想搶劫啊?」
不是他!
書文呆呆的揪著對方的領子,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直到殷冀棠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茫然回頭,看見他眼神深邃。
「書文,你想做什麼?」他的俊臉上露出難得嚴肅的表情,眸子里淨是關切。
書文滿腦子都是歐宜東,沒有理會殷冀棠的問題,只是一個勁的追問那男人︰
「先生,這不是你的車對吧?這輛車是從哪里來的?是不是……」
男人被她問得快翻臉了。
「是不是什麼?你想說這輛車是我偷來的嗎?啊?」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急急解釋,「因為我認得這輛車是我……我一個朋友的,連車號都一樣,所以我以為……」
「以為什麼?」男人暴吼︰「這輛車是老子從朋友的兒子那邊買來的,你有什麼意見?」
「沒、沒有意見……」
「那還不快點把手拿開!」
書文低頭,發現自己的手還揪住人家的衣領,她漲紅了臉,手像是被火燙著般放開。
「啊,對不起!」
矮胖男人用力推開書文,臨走前還拋下一句︰「我咧XXX!神經病!」
「對不起、對不起……」
書文對著那男人不停鞠躬︰心里羞愧得想死!
老天!她到底做了什麼?真是丟臉!
事後每回再想起,書文總會掩面哀號,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出要上司飄車,還像流氓一樣揪人下車逼問一頓的事來。
听到這里,季凱蘭嘆了一口氣。
「你會做出這種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啦!」她用叉子卷起一坨義大利面,「蘇」一聲吸進嘴里,一面咀嚼,一面含糊不清的說︰
「畢竟你和歐宜東交往了一年多,才發現他腳踏三條船,又不告而別……」
「是四條,表姊。」而且另外那三條都是大美人!
「真是個爛人!」季凱蘭批評,「跟他比起來,你那個上司就好多了。」
書文停止撥弄盤里的蘆筍沙拉,抬眼看她。
「我的上司?」
「對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歐宜東?殷冀棠不是也很不錯嗎?英俊多金,對女人又體貼……」
「你怎麼知道他對女人體不體貼?」表姊又沒見過他。
「還不是听你說的!」季凱蘭放下叉子,雙手交握在胸前,眼楮里充滿夢幻的星光,「他為了帶你去看電影,拚死工作……」
書文啜了口果汁,「那是因為他自己想看。」
「他還為了你不顧生命危險,拚命飆車……」
「那是被我逼的。」
季凱蘭眼中的夢幻星光頓時消失,一臉的掃興,「你看,你又來了!」
「什麼?」
季凱蘭喝了一口檸檬水,用力放下杯子,指著她鼻子,「你不要因為被歐宜東甩了,就把心封閉起來好不好?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
「我沒有封閉……」
「還說沒有!」厚!死鴨子嘴硬!「你以前會梳這種老氣的包頭、戴副嚇死人的大眼鏡、穿烏漆抹黑的套裝嗎?」
書文微弱地抗議︰「我以前也梳髻……」
「你以前梳的是高雅的法國髻,不是你這種好像脖子後面長一顆瘤似的阿婆髻!加上那副大眼鏡,還有喪服似的套裝,厚……真是難看死了!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你是存心把所有人嚇死啊?」季凱蘭不遺余力地唾棄。
書文想起殷冀棠也說過同樣的話,不由得垂下頭,沉默不語。
看見表妹垂頭喪氣,季凱蘭不覺有些愧疚。
她小聲問︰「你……生氣啦?」她是不是說得太過火了?
「沒有。我只是在想……」她遲疑了下,但還是說了︰「你們說得對,我的確在封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