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跟小時候的感覺不太一樣,東西好像都膨脹了數十倍。」唐暖暖指著佔據整面牆的落地書櫃,以及大沙發、大電視牆,還有……超級大床。
「剛回來時,感覺自己好像走進小人國,小小的床、小小的書桌、小小的椅子。」季英才邊說邊扯開領帶,並順手扭開兩顆衣扣。「真的離開好久了,十二年了吧?」季英才目光深沉地看向唐暖暖。
「嗯,時間過得好快。」唐暖暖故意閃躲季英才的注視,跳到窗戶前,打開窗戶深深吸一口氣,企圖讓狂跳的心髒稍微獲得平靜,不知為何,每次看到季英才的眼楮,心底就涌起一股熱熱燙燙、喘不過氣的感覺。「老榕樹也還在呢。」
「嗯。」
好不容易撫平異樣的情緒,唐暖暖轉回身,雙唇不小心劃過季英才的下巴,而她正穩穩地被季英才圍繞著,他的雙手撐開擱在窗台上,目光深濃地垂視著唐暖暖。
轟!瞬間,唐暖暖的腦袋瓜里一片空白,白皙的臉龐染上一抹酡紅,全身熱得猶如置身火窟。
季英才見狀,嘴角微揚,垂首附在唐暖暖紅透的耳朵旁,輕聲問︰「你怕我?」
偏過頭,唐暖暖的臉龐與季英才相距不到三公分,近得唐暖暖可以數出他有幾根微長的睫毛……可以看見他深邃沈濃的雙眼底,映著她自己的臉龐……可以看見他下巴剛冒出來的胡渣……不自覺地,唐暖暖伸出手輕撫他有些扎人的下巴。
「你變了。」
「變得如何?」季英才疑戀地看著唐暖暖迷蒙的雙眼,貪戀這難得的片刻親近,于是彷佛怕打破魔咒般,他輕聲地問。
听到這句話,唐暖暖眨眨眼,甩甩頭,猛然收回手,不知道剛剛她是怎麼了。
她彎下腰,跨出季英才的包圍後,直直走向書櫃,不敢回頭注視他。
糗斃了!她剛剛是不是做了什麼奇怪的舉動?唐暖暖羞愧得皺起小臉。
「我變得如何?」季英才靠站在窗台邊,雙手交叉胸前,勢必要獲得答案。
知道再怎麼躲都躲不過的唐暖暖,認命地盤膝坐了下來。
「從前的我們,都只是小孩,你是我的朋友,在小孩子的世界里,朋友是沒有性別之分的,但是,現在的你,徹徹底底讓我知覺你是個男人。」語氣里有些不滿。
「是男人又如何?就不能是朋友了嗎?」季英才帶著點受傷的語氣。
「你當然是我朋友。」唐暖暖肯定地大聲說。「只是,」她困擾地攏眉。「每次你看著我,我就會很不舒服。」
「不舒服?!」
季英才的眼底頃刻間布滿狂風暴雨,陰郁的表情看得唐暖暖心驚膽跳。
「不是啦!」唐暖暖跳起來急著否認。「我不是那個‘不舒服’的意思,而應該是不習慣吧,我想,我可能還沒適應你已經回來台灣的事實。」
听到這兒,季英才緩緩地放松緊握起的雙拳,他太容易被她的一言一行左右情緒,她只不過說句他讓她不舒服,他剛剛的心彷佛被人狠狠地挖空,讓他無法呼吸。
動作靈巧迅速地,季英才跨開大步,走到唐暖暖面前,蹲下。
「其實,我很高興你還記得我。」
他的眼神讓唐暖暖燒紅了臉。「唔……好啦,我要趕快去洗澡,時間不早,該睡覺了。」唐暖暖很認真地打個長長的呵欠。「我睡哪里?」
「這里。」季英才指指房間內唯一的一張大床。
「你真好。」唐暖暖給了個甜甜的微笑。「讓出自己的房間給我,那你要睡樓下你父母的房間嘍?」
緩慢地,季英才搖搖頭。「這里雖然有請人定時來打掃,但是樓下的房間堆滿了家具,我還沒有時間整理,所以無法住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兩個一起睡這房間?」
「看來只好如此了。」
「我睡床,那你要睡哪里?」
「在地板上打地鋪。」
「喔……」唐暖暖難過地噘嘴,睡地板一定會很不舒服,但是總不能兩個人睡一張床吧,雖然……這張大床睡兩個人是綽綽有余啦。
「嗯……我們一起睡床上好了。」反正是老朋友了嘛。
「不,我睡地板。」季英才語氣堅決。跟唐暖暖一起睡是種折騰,季英才自認不是柳下惠,對于自己喜愛的人就近在咫尺,自制力是十分薄弱的,更何況,他不想現在就以太親密的關系嚇跑唐暖暖,時間還太早。
「那……好吧,我先去洗澡。」
「好。」為了制止腦海中奔騰的想像,季英才拿起公事包內的案件,不到片刻,他已經完全投入案件內容。
洗完一個快速的戰斗澡,唐暖暖步出充滿蒸氣的浴室。
隨意將洗好的長發披散下來,並粗魯地以毛巾抹兩下後,唐暖暖無聊地環顧房間,想在睡前找點小事做,她眼楮骨碌碌地轉啊轉,當停駐在季英才臉上後,就再也挪不開。
這才是她所熟悉的季英才,老是專注地看著書,緊抿起的雙唇及微攏起的眉頭,表示他正試圖解開某道難題。但……經過這麼多年,還是有些不同了,他的臉龐彷佛被刀鑿過般,比小時候更為立體深刻,他雙眼中的銳氣現在被妥善地隱藏起來,改以堅決替代,而小時候老是抿直的雙唇,現在偶爾會飛揚開來,就像現在……
「在看什麼?」擱下手中的卷宗,季英才含笑看著唐暖暖,並隨手拿起唐暖暖擱在沙發上的毛巾,極為自然地動手幫她揉干發絲。
也許是剛剛洗澡時水溫太高了,唐暖暖突然覺得渾身燥熱,她捂了捂燙熱的臉頰,轉頭對季英才說︰「不用費事擦了,自然干就好。」
「會感冒的。」季英才低沉的嗓音,煞是好听,彷佛帶著催眠的效果,因此唐暖暖也不掙扎了,還往他的方向坐近些,方便他擦拭。
「你在看什麼?」唐暖暖撿起沙發上的卷宗。
「一椿凶殺案。」
「喔,怎樣的凶殺案?」唐暖暖打了個呵欠。
「為了保險金而犯下的殺人罪,嫌犯是張金,他是一家壽險公司的保險員,他的家人、朋友幾乎都加入他的公司投保,所以他非常熟悉每個朋友的家庭及經濟狀況,八月二十四日凌晨,他和一位好友喝酒聊天……」話才說到一半,坐在他身前的唐暖暖,身軀緩緩地、一寸寸地往後落靠在季英才身上,睡著了。
小心翼翼地,如同對待稀有的珍寶,季英才將唐暖暖的頭挪向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抬起唐暖暖的膝蓋,抱起唐暖暖走向大床。
安穩地放下唐暖暖後,季英才卻舍不得離開,他的手指輕滑過唐暖暖洗完澡還紅通通的細致臉龐、水女敕光澤的雙唇、驕傲挺直的鼻梁,最後停留在被長睫毛覆蓋住的眼圈下方。
疼惜地,他的大拇指輕輕揉壓唐暖暖眼下的黑眼圈,他了解唐暖暖的心思,唐暖暖其實正擔心著,她擔心劉大的復仇波及無辜的同事、家人;她不願意為了向壞蛋屈服,而過得不自由,她不希望大家擔心她,所以裝得堅強,這些種種,他都知道。
他單手圈起唐暖暖細細的手腕,她的手好小好小,柔若無骨,彷佛一用力就會折斷。她的縴腰只需單手就可環抱,她的身高只及自己的肩膀,這是個多麼縴細的女人,但她的勇氣與不服輸的傲氣,卻往往讓人將她給放大數倍,錯估以為她很高壯。
夜深了,季英才熄了燈,躺在地板要蓋上棉被時,卻听見床鋪那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只見唐暖暖坐起身,爬下床,雙眼仍是緊閉著。她歪歪斜斜地走到季英才睡鋪前,動作俐落地躺靠在季英才身邊,不一會兒,呼嚕嚕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