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屋內不再冰冷,床榻也溫暖起來後,他坐在床沿,輕聲叫醒床楊上高燒中的人兒。「賦兒。」
「嗯?」昏沉沉地睜開眼,離賦看著眼前一張俊俏到像是從畫中才會有的臉蛋。
輕柔撫模她燙紅的臉蛋,他深情溫柔地低喃,「人說禍害遺千年,我想我不會那麼早死,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站在他們中間,妳願意馬上來到我身邊嗎?」
離賦歪著頭,有點搞不清楚他在說些什麼,只是傻傻地說出自己的疑惑。「但是姥姥說我的時候還沒到,我必須等……」
「不用等,我只想問妳,妳願意馬上到我的身邊陪我嗎?我們一直在一起,然後一起去找妳姥姥。」
「真的?」
「當然。」看到她喜悅的眼神,他也笑得很開心。「丑女婿總是要拜見自己的姥姥,更何況我一點也不丑。」
「嗯,你的確一點也不丑,你生得好俊,像畫里的人物。」她憨憨地伸出手模著他比例完美的臉蛋,「我喜歡你的唇,顏色很櫻花瓣,很好看,還有你的眉毛,像兩把精致又凌厲的劍。」
聞言,東方卦戲瞬間一愣,好半晌,才發出驚喜的叫聲。「什麼?妳剛剛說我很英俊,妳是不是看到我的臉了?」
「是啊!」她配合地響應他熱烈的期待,然後才說︰「我討厭等待,我會馬上去找你,所以我們這麼說定了。」語畢,她沖著他綻放一抹開心喜悅的笑靨,然後頭一偏,又昏沉沉地沉入夢鄉。
聞言,東方卦戲又是一愣,看著那朵還躺在唇畔的笑花,內心激越的情緒激蕩得更高,一下子,他既想大聲歡呼,也想朗聲大笑。
「妳笑了,妳竟然笑了,妳曉不曉得這是妳頭一回對我笑呢!一次給我那麼多驚喜,是想讓我高興到死嗎?」撫上那朵笑花,他溫柔的扯開一抹微笑,然後低首吻上她干燥的嘴唇,將內心所有的情緒灌注她毫無防備的心田里。
「希望妳可以馬上恢復健康,因為接下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讓妳高興呢!」
離賦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屋頂,接著傳進耳里的聲音也不陌生。
「主子,府里的人全送走了,房子和里頭的東西要怎麼處理?」
「放著不管。」
「咦?雖然銀兩寶物都已撤走,可屋子里的東西都很值錢,如果放著不管,會被巷里的乞丐窮人家搬空的。」
「就是要讓他們搬空,最好還為了值錢東西來個你爭我奪、大鬧一場。」
「可這樣會鬧出亂子的。」
「亂才好,我就是要他們大亂,我早就覺得京城里的日子太過安逸了,反正過了年關就是新年,就當作是提前慶祝好了,讓京城熱鬧熱鬧,順便讓京城里的王爺們有正事可做,要不一年到頭都只想著如何巴結皇上,可是會提早痴呆的。」他可是很夠意思,臨走前,還記得要提前送上一份大年賀禮。
「那關王爺那里該怎麼辦?」
「不是叫你先把兩套衣裳送過去了嗎?」東方卦戲抓抓頭皮,全身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不是這個問題。」
「那是哪個問題?」
石頭臉一黑,主子現在是在裝傻還是真不懂?明明是他自己干的好事,卻忘得一乾二淨。
「錢、趙王爺的事,您忘了嗎?雖然關王爺這次的確是幫您月兌了險,但是您曾說過,掮客誰都不能得罪,誰都不能完全靠攏,否則利益關系就會失衡,惹來殺身之禍。
「如今,您為關王爺出賣錢、趙王爺,關王爺表面雖然高興,但心里必定埋下猜疑的種子,您能背叛一人,就能再背叛其它人。關王爺天性多疑深沉,您又掌握他不少秘辛,這下子不知關王爺會怎麼想。」
「當然是往壞的地方想。」東方卦戲睨了石頭一眼,語氣還是懶散。「畢竟,一年前我才幫他私賣了不少國家兵器給女真人,讓他們今年在鴨子河畔大敗契丹人。接著半年前,我又幫他寫了封信給完顏阿骨打,刺探他的口風,看看那位戰神是否有意合作。」
「合作什麼?」石頭臉色慘白,語調顫抖。
「唔,還不就是看看能不能魚水相互,然後兩相為王嘛!」還是一副無聊的模樣。
「您叛國?!」石頭大聲指控。
「哎呀!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只是幫他把信送到黑龍江,算一算,我頂多只是個信差,哪有什麼資格當叛國賊?」
「可您明明知曉關王爺是要通敵叛國,您竟然還幫他送信,您……您……」指著那天地不容,令人發指的燸男人,石頭簡直不敢相信這種事他的主子竟然也做得出來。
「怪了,你做啥這麼生氣,這國上又不是你的,更何況,他不叛,還是會有其它人叛︰我不送,還是有其它人送,有什麼好計較的。」
「話不是這麼說,協助通敵叛國可是大罪,是要誅九族的,您……」石頭快被氣死了,這個爛男人到底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難怪從一年前,他就到處找隱密處蓋房子;半年前,還把府里值錢重要的東西都換成黃金銀子;如今,還把府里的人全數遣送走,原來都是因為這麼一回事,都是因為這麼一回事!
「總之做都做了,你就別氣了,你現在該煩惱的是關王爺那里吧!我猜他現在應該找了別人來追殺咱們,所以你最好提高警覺,好好保護我。」換了個姿勢,東方卦戲無聊地看著窗外的雪發呆。
唉∼∼賦兒病了好久,他也餓了好久,真想念那燒餅哪!
「你!」還保護?現在他比較想殺人!
「你說的是真的嗎?」門簾後出現一抹縴影,離賦臉色不定地走出門外。
「怎麼出來了?好一些了嗎?」像是早料準她出門的時間,東方卦戲像風一樣,早一秒出現在門邊,然後帶她走出門後,就立刻湊近攙扶。
「我很好。」他的動作輕巧,但她還是羞赧地退開身子,自己來到一張椅子邊坐下。「我剛剛听到你們說關王爺他要……」
她閃避的動作讓東方卦戲微皺了下眉頭,但是很快又黏了上去。「不要緊的,妳別擔心,我說過石頭武功很厲害,他可以保護我們的。」他朝石頭使了個眼色。
「是的,柴姑娘,我一定會努力保護妳還有主子的。」石頭咬牙回應。
離賦沒響應,只是垂下眼睫,好半晌不出聲。
東方卦戲和石頭面面相覦,就在他們以為她下會說話的同時,她淡淡出聲了。「為什麼一定得這樣子?」
「怎樣子?」低頭看出她臉色不豫,東方卦戲心抖了一下。「妳怪我送了那封信?」
「姥姥是病死的。」她搖頭,並且說出不相干的話。「我們沒錢買藥,還要繳米和稅給上頭,所以不只刺繡,我和姥姥每天還要辛苦耕種。姥姥的病始終好不了,最後帶著病走了。
「可是當我到城里賣手絹後,卻發現城里的人都過得很好,甚至過得奢華。那時我才發現,這世上原來好不公平。」
「賦兒……」
「從那時起,我就不再信賴皇帝,因為他沒有照顧好姥姥。」她用力咬著唇說︰「所以沒關系,我沒怪你送那封信,我只是厭倦了,厭倦許多我不懂的事。」
或許是身子尚虛弱的關系,離賦想起最近遭遇听聞的事,突然覺得好累好累。「我想回壟兒山,我想回到原本安靜的生活,我不想再听到這些我不懂的事了。」人與人之間,勾心斗角、互相陷害,讓她覺得好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