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下流卻又有點好笑的話語一出,全場的注意力立刻移到小命子身上,包括角落里一雙湛藍的雙眸。
藍眸深邃,掠過幾抹玩味,細細地凝視著前方笑得天真憨甜的小丫鬟。
「這丫頭是……」文舒懷問。
「是去年冬年總管在雪堆里撿到的。」刻意避過大雪求醫的那一段,文箴兒輕盈一笑。
「咦?大慶撿的嗎?確定?」撫著長須,文舒懷顯得好意外。
一旁的文夫人也一臉驚愕,「騙人,連貓啊狽的都不太搭理,冷血得讓人發指的人怎麼可能會撿一個人回來?」
語畢,文夫人一臉新奇的直往小命子瞧,想看看她身上是不是有好玩的地方,才會吸引文大慶將她撿回來。
文氏夫婦的一段對話正巧落入晚來一步的文總管耳里,就見原本緊抿的薄唇忽地往上輕揚,令人頭皮發麻的詭譎笑弧就這麼爬上冷厲的方臉。
「老爺夫人說得好,奴才就是討厭野貓野狗,奴才就是這麼冷血到令人發指、天理不容,這樣遭人嫌的奴才去年就是撿了個活生生的人回到府中,不知老爺夫人有何意見?」
「呃……沒有……」聞聲,文氏夫婦一驚,然後像做錯事的小孩般躲到女兒身後。
「沒有就好,否則沒經過老爺夫人的同意,就撿個人回來的奴才會很不安的。」又是一笑,特別強調,「就像去年老爺夫人只留下薄薄一張寫著『為女求藥去,勿念』有等于沒有的紙條,就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讓奴才遍尋不著,又不知如何聯系的那種不安一樣,那種不安若再來一次,奴才不曉得自己會做出什麼事……」冷冷涼涼的,大廳內似乎瞬間刮起一陣令人發顫的寒風。
文舒懷驀地一抖,「不!你不用不安,真的不用不安,大慶,你愛撿多少人回來就撿多少人,我們完全不在意,就算是撿一牛車的貓狗回來我們也不在意。」
「就算老爺夫人不在意,在老爺夫人『失蹤』的日子中,奴才也沒那種心情去撿一牛車的貓狗回來,知奴才如老爺夫人,應該懂奴才剛剛所說的那種心情吧?」
避開那凍得人頭皮發麻的注視,文氏夫妻很有默契地將話題拉到小命子身上,兩人唱起了雙簧。
「呃……夫人,妳瞧這丫頭長得多麼聰明又討喜啊!」
「對耶!瞧這雙眼多麼靈活,一定很懂事能干吧?」
「沒錯沒錯,瞧這身高,該比箴兒大上兩歲吧?」
「不不不,我瞧應該是大上三歲才是。」
「是嗎?」
「是啦!」
說到最後,本來是為了逃避凍人目光的文氏夫妻,真的認真地打量起臉上始終掛著笑容的小命子,直到文箴兒開口出聲。
「爹,娘,您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了?」
「有嗎?」倏地住口,兩夫妻困惑地看向女兒。
「听總管說,咱們府里來了一個貴客不是嗎?」轉向角落里那抹昂藏的人影,文箴兒輕輕點頭致意。
「貴客?」帶著疑惑,兩夫妻順著女兒的目光望去,「啊!遙兒!」夫妻對看,兩人臉上淨是驚慌,「我們竟然忘了遙兒,不會吧?天哪!」
「什麼天哪地的都省了,奴才建議老爺夫人還是先介紹這名貴客吧!人家可是站在那好久了。」一旁的文總管沒好氣地開口。
主人沒坐,客人也沒敢入座,算是位頗有禮貌的客人呢!
打他一進門,就開始暗中觀察這名男子,長相斯文俊秀,氣質爾雅溫文,臉上始終掛著讓人覺得舒服的笑意,感覺得出來是個出身良好、教養極佳的公子,足以匹配得上他們家小姐。
「啊!對對對,是要介紹,絕對要介紹。遙兒,你快過來一下。」興奮地朝解遙招招手,待人走近後,文夫人指著身旁的女兒喜悅地開口,「箴兒,我的女兒,漂亮吧?不僅人稱京城第一美女,琴棋書畫也樣樣精通喔!」
文氏說完,文舒懷馬上指著解遙道︰「遙兒姓解,出于杭州第一名門,排行老三,上頭有兩位哥哥,遙兒的爺爺是宮中天文師,爹爹是當今大唐右僕射(即宰相),大哥是宮中御醫,二哥是御賜帶刀侍衛,可遙兒無心官場,轉文為商,杭州最大的雲龍布坊就是他手下的生意,厲害吧?」贊嘆一笑,介紹詞終于結束,「說了這麼多,你們應該認識彼此了吧?」
輕輕一笑,文箴兒欠身,「解公子。」
解遙也回以一笑,「文姑娘。」
「太好了,看樣子感情很好的樣子呢!這樣接下來的事就讓人很期待了,你說是不是啊老爺?」
「當然,我現在就好期待。」
「第一次覺得這麼有成就感呢!」
「我也是啊!夫人。」
不知不覺中,文氏夫妻又陷入唱雙簧的情緒中,見狀,一旁的文箴兒又是一個淡笑,然後柔聲地開口。
「爹娘您們就別賣關子了,有什麼話就精簡的說吧!一路舟車勞頓,我想解公子也累了,早介紹完好讓人早點去歇息。」
「也對。」夫妻相視而笑,牽著手,兩人興奮地朗聲公布最後的答案,「根據我們跟遙兒爺爺的決定,從今天起,遙兒就是咱們家的女婿,女兒妳就是解家未過們的媳婦,恭喜你們可以共結連理,比翼雙飛。」
「爹,您用錯詞了,女兒還沒嫁呢!」淡笑。
「是啊!在下不敢馬上高攀,這些話是說得早了些。」溫笑。
看著眼前兩個笑得內斂的孩兒,文夫人捂嘴輕笑,「哎呀!是不是害臊啊?」
「唔,可能喔!這婚事是咱們跟解爺私下講好的,小兩口都是第一次听到,一個青年才俊,一個才女佳人,初次見面羞澀心動,啊……年輕哪……」
說到最後,文舒懷眼里閃過一抹懷念,溫柔地睇著妻子,兩人同時回想到初見面的那一天……
「咳!」一聲重咳,文總管很盡責地將心神飄遠的樂天夫妻給喚醒,依舊擺著一張冷臉,可眼里的喜色卻怎樣也藏不住。「我說老爺夫人,小姐身子虛弱,不宜久立,解公子舟車勞頓,需要個地方歇息,不如有事明日再說,現下先讓奴才為公子安排地方,讓解公子一行人先行休息可好?」
「好好好,大慶說的話都是對的,就听大慶的吧!」
如膠似漆的目光沾黏在一起後便再也無法分開,陷入甜蜜往事的文氏夫妻早已不可自拔,忘情地牽著手先行步出大廳,走向北方專屬兩人的愛窩去了。
看著那走得瀟灑的一雙背影,文總管除了氣得吹胡子瞪眼楮外,心里還閃過一抹熟悉,那種不管身後他人想法的離去背影似乎在哪看過,可是在哪呢……
「大叔。」
「別吵。」手一揮,文總管手指抵著下巴靜靜沉思。
到底是在哪呢?他的記憶從沒出錯,那樣走得瀟灑的背影他一定在哪看過……
「您確定?可是小……」
「別吵,沒看到我在想事情嗎?」又是一揮,又狠又急的力道連著袖袍揮出一陣風,大廳內突然令人覺得曠涼了起來。
「好吧!既然您這麼說,那就……這樣吧!」聳聳肩,望了一眼大廳外頭那依舊長發飄逸、身段窈窕、氣質縴縴的背影,小命子捧著羞紅的臉頰,吞了一口唾液。「美呀!怎麼看怎麼美,公子,您也這麼覺得吧?」
「是很美……你們文府一向都是這樣嗎?」不若溫文味道的笑意悄悄地浮現在湛藍幽深的眸子中。
「老爺夫人愛唱雙簧?小姐走得瀟灑?大叔老陷入沉思?」
不,還有小婢女猛地用眼楮吃自家小姐豆腐,外加用言語公然調戲自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