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頭一次,頭一次有男子當著她的面稱贊她美麗,也是頭一次她的心因為旁人的稱贊而止不住雀躍的跳動。
包是頭一次,頭一次讓她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一個已到適婚年齡的女人,很快就要出嫁生子……
出嫁……
這兩個字在她心頭回響著,恍惚間她腦海浮現一個人影,一雙帶點邪魅又似真誠的雙眼……
如果……她要嫁的對象是他,那……
「我在想什麼?」裴憶憶猛地搖搖頭,一雙秀眉緊緊靠攏在一起。
才見第一次面的男子呢!她竟然在想象著成為他的妻子?她……她想嫁人想瘋了啊?真是!
但縱使如此斥責自己,卻怎麼也無法將心底那不該存在,卻又佔據著一席之地的陌生情愫全然抹去……
「小姐,妳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
小玉的嚷嚷聲大老遠就響起,不一會兒,人就出現在她眼前,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姐……」小玉猛喘一口氣,眼光瞥見小姐手上的那幅畫。「小姐,妳在看那幅畫?」平時非她叫不起床的小姐,這會兒竟然自個兒起床看畫?
「嗯!這畫畫得真好看,妳說是不是?」
「敢情小姐是讓那畫像師給迷住了?」小玉瞧見小姐臉上那股迷醉,忍不住月兌口問道。
「少胡說!」裴憶憶羞紅了臉。
「這也難怪,」小玉還在那煞有其事的說著,「那畫像師的嘴可真甜,要我是小姐啊!我也會讓他給迷住了。」
「貧嘴!」裴憶憶輕斥一聲,臉上紅霞一路竄至頸項,完全出賣了她。
「完了!」小玉一聲低嚎。
苞小姐這麼些年了,她怎麼可能看不出小姐此刻的心意?怎麼可能不了解那一路由臉蛋紅到脖子的紅暈,代表了什麼樣的少女情懷?
可對象怎麼會是一個才見過一次面的畫像師?
???
與昨日同一個時辰,耿擎出現在裴府門前,不過這次他自己一人前來。
「你來了?」小玉前來應門,揮手示意他進來。「進來吧!小姐已經在梅花樹下等你了。」
一大早,她都還沒睡醒呢!小姐卻已起身,對著昨日他的畫作發呆,就這麼看了兩個時辰,最後她忍不住搶走那幅畫,小姐抗議無效後,竟然搬了個板凳,到梅花樹下刺繡!
刺繡?哼哼!瞧小姐那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要真能繡出個什麼好花樣,她小玉就不叫小玉!
「小姐已經在等在下了?」耿擎微微一笑。看來對作畫這事滿懷期待的不只是他一人而已。
「有什麼好笑的?」想到早上小姐那副心神不寧、好生期待的模樣,小玉心頭就覺不安,不由得瞪他一眼。
「我可警告你,我們小姐怎麼說也是裴府千金小姐,不是你一個小小的畫像師所能高攀的!」裴府雖然不算名門貴族,但是也算有點名望,怎麼說都和畫像師有差距,老爺絕不可能會答應。
「哦?」耿擎挑眉,故作無辜。「姑娘何出此言?」還好今日王勇沒跟出來,否則見她此刻的口氣,怕不一刀解決了她!
「少裝模作樣!」小玉斥喝,「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明白我的意思,我們小姐人單純,你最好別再說些亂七八糟的甜言蜜語來蠱惑她,听清楚了嗎?」
雹擎淡淡瞧她一眼,當作回答。
她若是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什麼畫像師,而是個王爺,還敢說出這樣一番話嗎?
而裴姑娘呢?耿擎眼光飄向已然可以看見的裴憶憶身影。
若是明白了她認為是老不修的皇上並非是個老頭子,而是英俊瀟灑的年輕男子,她還會執意不入宮嗎?
又若是知道了他的身分其實不是個畫像師而是王爺,她又會做何反應呢?
???
灼熱的視線讓裴憶憶專心刺繡的手一頓,呼吸也不順暢了起來。
他……來了……
壓抑著轉頭去看的沖動,她暗暗深吸一口氣,心里充滿了期待的雀躍,但更多的是訝異。
以往只要她一開始刺繡,除非自己停下來,呃!還有就是繡針又不見了,否則不管是誰叫她,她一概沒有反應,怎麼這回他連人都還沒到,只不過是目光,就足以讓她察覺他的存在?
「小姐,畫像師來了。」
而小玉的話也證實她的感覺沒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小姐?」
雹擎的聲音如意料中的響起,卻還是讓她身子為之一顫。
「公子來了?」裴憶憶低聲呢喃,音量小到幾乎讓人听不見。「現在可以開始作畫了。」她不敢抬頭看他。
「小姐?」耿擎又喚了聲,執意要她抬起頭來,畢竟他到這兒來可不是要對著她的頭頂作畫。
裴憶憶身子微不可覺的一顫,沒有抬頭。
「算了,小姐只要一拿起繡針就會忘了其他事。」小玉插嘴,「你就直接開始畫吧!反正要畫丑一點,小姐有沒有看著你都無妨。」
「小姐?」耿擎無視小玉的話,執意要看到佳人的臉。
靶受到他的固執,裴憶憶輕嘆口氣,這才抬起頭來,不可避免的看進那一雙已然縈繞她腦海一整夜的黑眸。
眼對眼的瞬間,身外所有的景物隨風淡去,她能看見的、佔據她整個心魂的,只有眼前這個男子與他那雙幽幽的黑眸。
他的黑眸澄澈如湖、清亮似鏡,清清楚楚的映著她自己半痴迷的倒影,仿佛他也如同自己一樣,眼中除了她再無他人存在。
這個念頭頓時讓她心跳一頓,隨即以瘋狂的速度快速跳動。
「老天……」裴憶憶不自覺的發出一聲低喃。她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兩潭看似渺小,卻又幽深無比的黑淵給淹死了!
「老天?」耿擎玩味的挑眉,「小姐在叫我?」這可是他頭一次被姑娘家如此尊稱。
他不是沒瞧見她眼里的傾慕,但對著他叫老天?呵呵!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這姑娘的反應著實有趣,連著幾次見面,她一再令他感到驚奇有趣,完全不同于一般只會讓他感到窒息的名門閨秀,或許……
雹擎眉頭的玩味漾到了眼里,也擴大到嘴唇。
或許往後這一輩子有這麼個姑娘作伴也不錯……
「我……」裴憶憶心一慌,揚唇正要解釋,卻叫他露出的笑容給怔住,再次痴痴的盯著他看,完全忘了自己想說什麼。
「小姐!」小玉實在看不下去了,跳出來打斷兩人之間曖昧的氣氛。「時候不早了,該開始作畫了!」她轉過身瞪了耿擎一眼,「听到沒?」
可惡的家伙!都已經事先警告過他了,還故意對小姐笑得那麼好看!
「對!對!懊作畫了,該作畫了!」
裴憶憶慌亂的應和,費盡心力將自己的眼自那雙動人心魄的眸子上移開,拾起被遺忘一旁的刺繡,慌慌張張的繡了起來。
但一向能讓她鎮定下來,並且完全專注其中的刺繡,這次卻怎麼也安定不了她慌亂的心,她始終能感受到耿擎的視線,熾熱灼人的籠罩在身上。
「小姐,我去準備些茶點過來。」瞧見他終于要開始作畫,小玉于是放心的離開。
「小姐很喜歡刺繡?」耿擎邊擺畫具,邊問問題。
「嗯!」談起刺繡,裴憶憶感覺自在多了。「打小就喜歡,家里就我一個小孩,娘過世得早,爹爹又忙著生意與照顧二娘他們……」說到這兒,她壓低了嗓音,頭也低了些。
因此疏忽了她……這也是她堅決不要與其他女人分享丈夫的原因,她不要自己的小孩有與自己同樣的遭遇。
「妳很寂寞?」耿擎溫柔的睇著她低垂的螓首。
他能體會那種感覺,雖然身處帝王之家,但大家關注的焦點都在身為未來皇上的哥哥身上,雖然有很多僕人,但是大家都礙于身分階級,不敢與他做朋友,他的童年也是只能一個人孤單的過,直到後來他出外拜師,才結束了孤單一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