湊千蘿用汗巾仔細地拭著身上的薄汗,忽然感覺到背後有人靠近,她左手猛地向後一甩汗巾,右手銀槍凌厲刺去。
在看向來人的時候,她不禁錯愕地收手。「怎麼是你?」
來人居然是笑咪咪的流影。
「凌將軍,我是奉將軍之命來收回酒具的。」
酒具!她昨夜壓下的怒氣又要逸出,殷夙傲居然還敢要酒具!昨夜他故意留下酒具給陳奎看到後,還以為她會笨到還給他?他日陳奎若問起,或者看到酒具出現在殷夙傲那里,那她的通敵之罪就是鐵證如山了。
即便不被陳奎看到,一旦到了殷夙傲的手上,也會是牽制她的一個證據,她凌千蘿不是傻子。
「請回稟你家將軍,本將軍不曾看到什麼酒具,想必是他記錯了。」
流影眼光在營帳內瞟了一圈,笑嘻嘻地回答,「既然如此,小的就告辭了,三日之後,戰場上見了。」說完靈巧的鑽出營帳消失在夜幕中。
凌千蘿站在帳門沉思。殷夙傲要這個流影來是什麼意思?看起來不像是單純拿酒杯那麼容易……她忽然靈光一閃,這分明是在暗示什麼!
「糟糕,快去看看那兩個使者還在不在!」
說完,她帶著一隊衛兵快步走向安排落日國使者的營帳,打開一看,陳飛揚倒在帳子中間的地上,周圍還有不少他的家將,都是被點了穴道且捆了個結結實實。
看到她帶人進來,陳飛揚的臉上有絲尷尬,他剛才帶了人想把使者偷偷抓起來,不料反而受制,現在還要被凌千駱救起。
她查看了一下,殷夙傲和流影已經不知去向,看來那個流影果然是故意暗示她來的。她的眼中又是一絲懊悔,為什麼老被他牽著鼻子走?
隨手抽出貼身佩劍,給羞惱得滿臉通紅的陳飛揚松綁,誰知才松綁他就跳了起來。
「凌千駱!你是不是通敵!為何我們才受制你就來了!」
她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示意手下幫其他人松綁後,一言不發地回頭向外走。
陳飛揚跟在後面叫囂,「怎麼,心虛地不敢說話了?為什麼那兩個使者今天會不見了!是不是你放走的?」
凌千蘿頓了一下,回身平靜地看著他。「不是陳將軍一大早來拜訪兩位來使的嗎?他們是怎麼走的,我想陳將軍是最清楚的吧。」
「你……」陳飛揚沒臉說他才剛進營帳,還沒來得及開口下令手下綁住里面的人,就被人點了穴道,然後被一個一臉笑咪咪的家伙捆了個結實。仔細一看他居然是昨天那個倨傲的小子,而那個昨天一直低頭的使者則涼涼地坐在一邊看戲。
凌千蘿對著他搖了搖頭。難怪殷夙傲敢單憑兩人闖敵營,這樣身手不好個性還急躁沒大腦的對手,連她也不會放在眼里。
嘆了一口氣,她快步走向了望台。
四處打量後,果然看到兩道身影穿梭在冉冉升起的朝陽下,殷夙傲已經安全離開了他們的勢力範圍,而且就是沒有月兌離也沒什麼追逐的必要。
因為她也想在戰場上見識一下他的實力,不知道這個敢自稱滅神將軍的半面鬼將到底有什麼能耐?
第四章
「你說什麼?!」凌千蘿冷冷地看著陳奎,「為什麼我不能指揮?」
他微微一笑,「抱歉了,凌將軍,是聖旨。」
她一一掃過在場人的臉,一種莫名的悲憤充滿心中。
又是聖旨!怕她功高震主,皇上一直在軍中安插監視她的人,只要她有一丁點兒看起來像是不受控制的傾向,就會有聖旨以各種奇怪的理由調她回京。她真不知道是該感謝皇上的器重,還是該悲嘆為人臣子的無奈。
但是這一次,她忽然很想用一次「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
望著那個快馬加鞭終于「及時」趕到的聖旨,她冷笑地問︰「你們有把握對付殷夙傲?」
「凌將軍,這是聖旨。」捧著聖旨的公公提醒她,「違抗聖旨可是要殺頭抄家的。」
凌千蘿陰沉著臉看著聖旨。以前的她太天真了,發誓要保衛凌家,保護皇上與天曦國。
現在才發現這兩者根本就是沖突的。
「凌將軍,您還是接旨回京吧,皇上和各位娘娘都等著您去和番邦比武呢。」這一次的理由是要她為國爭光,打敗番邦來訪的武士。
她的手握緊了,然後又松開。
「好,我回去,但是在去之前,我要觀望這次戰斗。」丟下三軍統帥的帥令,她從主位站了起來。
穿過表情各異的將士,凌千蘿走出議事營帳,面對遠處的落日國大軍,她忽然很想狂笑。
殷夙傲一定算到這些了吧,所以才說了那句希望她「如約沙場一戰」。
「想不到我凌千蘿苦心十幾年,最後卻還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該怨誰?怨逼她成為武將的爹爹?還是怨處處陷害她的殷夙傲?或者……或者怨皇上,怨這個朝廷。
她猛地一甩頭,不!凌千蘿,你不能丟凌家的臉,凌家沒有叛徒!
手提銀槍大步跨上她的白練,身影立刻奔向戰場旁邊的山坡上,等待兩軍的對壘。身後的陳飛揚連忙帶人跟上,他們可是奉旨負責監視這個「通敵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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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國的營帳之中,流影恭敬地倒了一杯酒。
「主子,真如您所料,您的凌將軍沒有上場,那個陳老狐狸是主將。」
殷夙傲懶懶地靠在虎皮榻上,陰柔絕美的臉上帶著些許淺笑,「真不愧是皇上的貼身護衛,馬屁拍得不錯。」那一聲「您的凌將軍」听得很舒服。
流影乾笑,「哪里,哪里。」
他好恨皇上啊,他本來在宮里和可愛的小爆女玩得多開心,卻突然莫名其妙的被派到這只陰險的萬年惡魔身邊。皇上的口諭是——千萬別讓落日國的驕傲把國家玩死了。嗚嗚嗚嗚……皇上知道殷夙傲在玩,為什麼不直接收了他的兵權?唉,算了,皇上還要靠殷夙傲保住他,又怎麼可能敢對他做什麼。
殷夙傲當然知道流影的心思,不過自從越來越靠近他心愛的千蘿後,就什麼事情也沒辦法奪去他的注意力。
淺淺抿一口酒,回想著她那日飲酒的美態,殷夙傲心情很好地和流影閑聊,「那個陳老家伙還不算狐狸,真正的狐狸你沒見過。」
「難道您不是……咳咳,我的意思是……」糟糕,不小心又把心里的話說出口了。流影連忙拍拍嘴巴,繼續小心的陪笑。
他瞄了瞄膽子越來越大的流影,正想開口懲罰他的口不擇言,卻見流影機靈地岔開話題。
「不曉得凌將軍現在心情如何,期待很久的決戰現在上不了戰場,一定很沮喪吧。」
殷夙傲眯起眼楮,猜想那張冷靜俊美的臉會有怎樣隱忍的悲哀,心中那片很久以前就為她留下的柔軟又輕輕地抽疼了一下。
他原不該成為什麼正義的大人物,在他親手殺了近百名禁軍、血洗了殺害他全家的地方官府後,他幾乎注定要成為一個皇室最可怕的惡夢。
但是他遇到了凌千蘿,得到她可以有一百種辦法,但是她也會碎成一百段。就像雪山上高傲的雪鷹,除了對出生第一眼看到的父母忠誠外,任何人都不能馴服它。他想了許久,要得到凌千蘿只有先尊重她的信仰,然後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俘獲她。
除了她,誰也別想讓他守什麼規則。
想到這里,殷夙傲忽然很想看看她的樣子,張開半眯的妖瞳,低聲喚道︰「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