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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場秋點兵 第7頁

作者︰席月紗

門衛得令而去,她回到營帳想收拾一下就去視察軍營,卻被帳中平空多出來的人驚了一下,然後又平復了下來。

「是你。」

坐在帳中的正是剛才衛兵報告已經安睡的小素。

他似乎故意露出臉上的傷痕,把原本可以遮住傷疤的頭發都挽了起來,讓那張更加邪魅逼人的面孔完全展現在凌千蘿面前,更加惹得她心神不寧。

那是她傷的第一個人啊,而且傷的是他。

「我來看故人,如果不敘舊就走,不是太對不起我們七年的兩地相思了嗎?」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小素把玩著她剛才握過良久的斷戟。

凌千蘿終于回神地從帳門口走近坐下,英氣逼人的臉上一片冷漠。「故人?在下是叫您滅神將軍呢,還是該叫您半面鬼將?殷將軍,七年不見,您的膽子真的越來越大了。」

殷夙傲,她早該知道的。小素,其實應該是小夙吧。殷夙傲,一個在戰場上對她興趣濃厚的敵人,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武將。那個風雨雷鳴的夜晚,那場驚心動魄的比試,早就注定他們是戰場上的對手。

而且全天下又有誰會狂妄到孤身潛入敵人內部,而不怕被碎尸萬段的?

「身為落日國的皇族,居然會淪落為天曦國的戰俘在瓦子以色事人,殷將軍的作風真是奇特。」即使早有預感,但是她仍然難忍狂怒。

這個殷夙傲欺人太甚了,如果當年她知道自己面對的就是這麼一個沙場魔鬼的話,她可能會不顧道義親手殺了他。

他低低地笑了,陰柔的臉上盡是憐憫。「可憐的千蘿,你是不是很惋惜,後侮當日放了我?你該知道即使是你父親我也未必放在眼里,更何況你們凌家會做出以眾欺少的事情嗎?」

當然不會!所以他才能這麼大搖大擺的來敵營拜見什麼故人,他吃定了一向光明磊落的她不會容許自己的對手就這麼死掉。

所以她即使滿月復不甘,也不會泄漏他的身份,她是這麼一個心胸寬闊、大仁大義的女人啊……殷夙傲的心情七年來第一次這麼愉快。

「千蘿,只要你喊一聲,饒是我三頭六臂也會被六萬大軍砍成肉泥。」他輕輕地接近她,臉上依舊是那種魔魅的誘惑,「快喊吧,只要喊一聲,半面鬼將就會永遠消失在你面前,天曦國的安危就暫時保住了,你通敵的罪名也就不攻自破。」

「夠了!」拒絕他的靠近,她起身拉開兩人的距離,憤恨地看著他,「你明知我不會,我是凌家的人,不會你們那種卑鄙的手段,你到底來做什麼?」

他的千蘿慌了啊。殷夙傲撐住下巴,貪婪地看著七年來第一次靠得這麼近的凌千蘿。

「我說了,我是來看故人的,每次只能遠遠看你,總是看不真切。我想知道你到底過得怎麼樣?你保護的人可曾對你感激?你現在後悔不後悔?」

「有什麼可後悔的!」她冷笑,「無論別人對我怎樣,我只要對得起祖先、對得起天下的子民就夠了!殷夙傲,如果你很閑就回去備戰,三日後我和你決戰在此,這次我不只要你破相,我還要你的人頭!」

殷夙傲無聲地笑了。還是老樣子,依舊是這麼一副慷慨激昂甘願犧牲的模樣。寧可天下人負我,我不負天下人。

他是落日國一家小商賈的後人,一朝比武轟動朝野,十五歲拜為武狀元,但是很快地流言鋪天蓋地的飛來,他的母親原來是宮中逃出來的一名妃子,懷著他和情郎私奔。如果不是他那張妖冶的臉完全是母親的翻版,還不會有人記得這件舊事。

于是一夕之間,全家都被凌遲處死,而他做為一個恥辱活了下來。听說了天曦國那個和他齊名的少年武將,所以他才帶著一絲好奇接近凌千駱,想知道一帆風順的人該是怎樣的聿福,卻不曾想到會遇上一個女孩。

想到這里,他忽然翻手從袖中拿出一小壺酒和兩個杯子。「何必這麼激動呢,沙場一戰七年前已經注定,今日何不讓我們把酒言歡,好好的敘敘舊情呢?」

酒壺一打開,一股清香立刻充斥了整個營帳,凌千蘿警覺地看著他。他不會來問她,「知道這是什麼酒嗎?」

她搖頭,從小爹爹就警告她,酒會影響武將的判斷,除非皇上賜酒,否則絕對不可飲酒。所以饒是她學富五車,偏偏對佳釀是一竅不通。

殷夙傲當然清楚她不可能知道,因為凌長天不可能教她這些。

「這是女兒紅,據說每當家中生了一個女兒的時候,就會埋下一壇女兒紅,等她出嫁那天再打開。」

說完他含笑看著她。「你的女兒紅呢?」

她沒有!即便有也是永遠喝不了了。凌千蘿黯了下眼神,立刻又凌厲地看著他看戲般的表情冷笑。

「殷將軍要是對這個這麼關心,為什麼不多研究一下三日後怎麼布陣?」

「就憑你們這些殘兵?」他也冷笑,「就算凌家的槍法天下無雙,就算凌將軍統領有方,可是貴國的士兵我還看不在眼里。」

她無言反駁,殷夙傲或許狂妄,但是他說的是事實。

天曦國的兵馬的確不能和落日國相比,更無法和他一手教出的藍騎兵抗衡。

「那麼殷將軍來又欲如何,勸降?可惜凌家沒有不戰而降的武將。」她的心頭淡淡地涌出一抹失落。

七年前,她和殷夙傲即便有差距,差的不過是體力。但是現在他們的差距何止千里,即便她再優秀,殷夙傲還是可以完全不上陣便給他們天曦國重創。

他看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放緩口氣看著酒杯慢慢說︰「我說過了,我只是找故人喝一杯酒,既然七年前你欠我一聲道歉,那麼就請你陪我喝一杯吧。」

殷紅色的酒液在通透的夜光琉璃杯中更顯粼粼,就算凌千蘿對酒一無所知,但是她依然知道無論是酒具還是酒都是極品。

輕輕端起酒杯,看著面露微笑的殷夙傲,為了他臉上的傷,她仰首飲下,然後炯炯有神地盯著他。

「這一杯,我是跟小素喝的,謝謝他在雨中給我溫暖。」

他也仰首飲下一杯,然後看著她慢慢地說︰「這一杯,我是和凌千駱喝的,謝謝他帶我到凌家,認識了……凌千蘿。」

一語說完,那眼中的譏誚已經變成了一種難懂的眼神。

恍惚間,她又听到了七年前的那聲嘆息。

如果他們不是對手,如果凌千駱是凌千蘿,那麼他們會不會有其他的結果?

答案是不會,因為沒有如果。

凌千蘿看著營帳內的孤燈淡淡地說︰「殷將軍,酒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他卻摩挲著她飲過的酒杯,狡猾地笑了。

「你可知道這是二十一年零八個月十三天的極品女兒紅,正好和你的年紀一樣。」

在她驚訝的眼神中,殷夙傲繼續笑著,「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和你年紀一模一樣的,原本想等你生日那天再請你喝的。」

「你到底想做什麼!」她厲聲喝道。她不能讓他亂了自己的心神,為將最忌諱心亂。

「沒什麼,原本想等你生日請你喝的,卻忽然記起你的生日也是凌千駱的生日,所以我擅自把今天定做你的生日。」仔細看了看她浮出怒氣的明眸,他柔聲接著問︰「你不介意吧?」

她當然介意!

「如果殷將軍一定要說這些醉言醉語,那麼在下不需要听吧。」凌千蘿起身就要離開,心里忽然有絲淡淡的疑惑。為什麼他們交談已久,都無人發現帳內的話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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