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兒想說什麼,卻被湘君制止。貴美喘了口氣又激動說道︰「我每次看到天宗哥哥那麼累的樣子,都覺得他好可憐,可是我身子不好,不能夠為他分憂解勞,但我對天宗哥哥是真心的……」話末歇,貴美因為太過激動,咳起嗽來。
湘君看著貴美靜默了一下,突然解上的披風,走到貴美身旁,披在貴美的身上︰「既然如此,就請表小姐為此真心真意,好好保重身子吧。」
湘君此舉讓貴美楞住,轉頭看了湘君,不明所以。天宗此時沖了進來,正看到湘君為貴美披披風,當場楞住。貴美一見到天宗,立刻迎了上去,貼在天宗身旁︰「天宗哥哥!」貴美咳紅了臉,卻仍止不住看見天宗的一臉歡喜。
湘君默默的看著這一切,微斂了眼,貴美的歡喜神情,貴美的義無反顧,她是如此熟悉,她也曾經如此對著天宗,即使是現在在她心底不為人知的部份,她仍舊保存著對天宗的一往情深。
天宗見湘君不語,不由自主擔心湘君誤會他跟貴美,不自覺想避開貴美,但一听到貴美的咳嗽聲,又禁不住擔心道︰「妳怎麼又咳嗽了,為什麼不在家好好養病,來這里做什麼呢?」
「人家想你嘛。」貴美一面咳嗽,一面撒嬌,看到天宗纏著繃帶的手,立刻拉了過來︰「天宗哥哥,你的傷還好嗎?」
「我沒事。」天宗想收回手,但貴美卻仍捉得緊。
斌美邊拉著天宗的手,邊瞪著湘君嘲諷道︰「你就是為了救她所以受傷的,對不對?我知道,你是大將軍嘛,看到路邊的小狽受傷都會去救的。」
「貴美,不準胡說!」天宗喝住斌美,抬頭看向湘君,似乎想要湘君別誤會,但隨即又迅速的收回了眼神,他在心里壓著情緒,怕他自己為袁府帶來風暴。天宗轉而要貴美回房︰「貴美,妳先回房去,這園子里風大著,若妳又受了涼,爹他們又要擔心了。」
斌美不依直嚷著︰「我不要!我要跟著天宗哥哥。」
天宗迎著湘君難解的眼神,剎時心煩意亂有些生氣道︰「妳不走,我這輩子就不再理妳了。」
斌美嚇楞,頓時哭了起來,天宗更煩只得好言相勸︰「好,貴美乖,妳生病嘛,待會天宗哥哥再去看妳好嗎?」
斌美立刻破涕為笑伸出小指頭︰「跟我約定。」
天宗在湘君面前,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好伸出手握了握貴美︰「我待會一定去,別鬧了,好不好?」
斌美終于心滿意足乖乖離開了。天宗見貴美離去,立刻轉頭看著湘君,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主動與她說話,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遲疑道︰「我這個表妹一向任性慣了,她沒有出言沖撞了妳吧?」
湘君回復冷然神色,搖了搖頭,也不答話,兩人陷入了一片僵。天宗想解釋,又不知從何解釋,只能艱難說道︰「妳別誤會,貴美只是個小女孩,不懂事。」
湘君嘴角揚了揚︰「我不會誤會,貴美小姐把她對大公子的心意說得很明白了,所以我絕對不會誤會的,你放心。」
天宗听到,心里涼了,好象有什麼東西卡在喉頭︰「湘君,我……」話未歇,立刻被湘君打斷︰「大少爺,你的事與湘君無涉,你無需向我解釋那麼多。」
湘君行個禮︰「大少爺,若沒事,我想先告退一步了。」
湘君轉頭就走,天宗還想發話,卻不知再說什麼才好,但湘君卻突然回了頭,走向天宗,天宗楞,不知湘君想干什麼?湘君突然拉起了天宗的手,輕柔地拂過傷口︰「這傷,不疼了吧?」
天宗愣︰「不疼。」
湘君笑了笑,隨即收了笑容︰「那就好,別教我欠你這麼多。」
天宗心頭更悶,湘君輕輕放下天宗的手,但天宗不肯放︰「別這樣,听我解釋……」
湘君搖了搖頭︰「別說,有些話語是會過期,過了期再說,已經不合時宜,沒有意義,況且有時說出來,反而會傷害更多的人。」
天宗身子震了一下︰「湘君……」
湘君輕抽回自己的手,轉身,不再回頭。
天宗站著看著湘君離去,眼神中盡是不舍,依戀,和懊悔。
此生,真的與她從此無緣嗎?
斌美在另一頭的廊下,看見了這一幕,她遙遙地看見了天宗臉上復雜的表情,貴美心中起了莫名的恐慌,天宗一向冷靜果斷,她從來沒見過天宗這樣的惆悵神情,她看向另一邊的湘君。
「難道,這個司馬湘君,與天宗哥哥有什麼糾葛嗎?」貴美怔怔的看著長廊另一頭的天宗,默然無語。
第三章
湘君走在蓮花池旁,探兒,惜兒在後頭跟著,惜兒想著剛剛的事,看著湘君大惑不解跟探兒道︰「妳會不會覺得小姐很奇怪,那個貴美小姐是小姐的情敵耶,小姐居然對她那麼好,反倒是對大公子,小姐連話都不想多說一句……這是怎麼回事?」
探兒作勢要惜兒小聲︰「惜兒,妳跟小姐在一起這麼久了,難道不知道小姐的脾氣嗎?」
惜兒︰「小姐蕙質蘭心,自小就與眾不同,三年前那件事後,小姐的心思就更令人模不著頭緒啦。」
惜兒還想說話,探兒打斷她,探兒對惜兒搖搖頭,示意不可再說。此時湘君卻突然轉過了頭,看著惜兒,惜兒嚇了一跳,立刻輕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小姐……唉!我就是這樣,說話沒個遮攔,小姐,對不起,我不該提三年前……」
惜兒又發現自己說錯話,立刻停了下來,一臉懊悔。
湘君卻看著惜兒笑了出來︰「沒關系,我就是喜歡妳這丫頭口快心直,坦白誠實。」惜兒傻笑。
湘君悠悠續道︰「其實那位沈小姐和妳一樣,不但心直誠實,還是難得的有情之人,不拘泥于世俗的見解,能看得出他的好處。」
湘君停了一下,眼神黯了下來,轉頭看著滿池的蓮。惜兒心急,想知道湘君究竟想講什麼︰「什麼呀,小姐,您別總是話說一半好不好?」
湘君看著滿池的蓮輕語︰「只是,這樣的清蓮會維持多久呢?愛與恨,都需要勇氣,當勇氣用完的時候,人會怎麼做呢?」
湘君出神的望著滿池蓮花,探兒跟惜兒默默守候在旁不敢打擾,她想到天宗的眼神,她知道,那還是濃濃的依戀,他並沒有忘記三年前的事,但他仍然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爭取。
有時候愛情是需要勇氣的,為愛為恨,都要有那一瞬間的盲目向前沖。她原以為她的勇氣,在三年前,已經用完了。但為什麼,再見他,她仍然覺得懷念與心痛。
為了這刻骨的心痛,她下定決心與命運賭上一局,她不再猜也不再等,她要逼--逼出天宗真正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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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黑的夜,又是一個沒有月的深夜,湘君怎麼都睡不著,起了身,簡單披了一件披風,刻意地,不吵醒外床的惜兒與探兒,輕開了門,走了出來。她走到了內苑里的那個亭子,那琴,奇怪地仍放在那里。
她不自覺地又走了上去,輕撫著琴,彈了相同的曲調。但這一次,音才起不久,就听到另一邊,有悠遠的笛子,或遠或近地,合著她的琴音。
湘君笑,並未將琴停下,淨淨瑽瑽地,將兩人都很熟悉的曲子彈完,這是他們三年前曾相約要一起做的事情,竟到三年後才完成。
湘君停了琴,站起了身,看向笛音的來處,走出了亭外,才發現亭外有幾乎看不出來的雨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