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任憂吧。」她情急之下也想不出什麼名字,索性就拿掉本名中間那字。
「任憂?」丁馴望著她。「這倒是一個……不尋常的名字。」
任放憂傲然的揚起下巴,頭一甩,不再理他,繼續往前走去。
「任憂,你等等我,咱們不是往那個方向走……」丁馴伸手打算攬住他的肩。
只不過,他的手才上少年的肩,少年便一個回身,很快避開他的手。
「說話就說話,不要動手動腳的!」任放憂沒好氣的開口。
「好,不要動手動腳。」丁馴舉起雙手做投降狀,倒沒想到少年的反應會這麼大。
他有禮的彎身,做了邀請的動作——
「任兄弟,這邊請吧。」
任放憂覷他一眼,下巴一揚,很驕傲的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苞著丁馴往前走,任放憂詫異的發現,他走進的地方不是官家大院,而是一般的鄉野客棧,不但沒有見到二虎,也沒見到擒下二虎的那些官兵。
「客官您回來啦。」小二熟稔的迎上,找了張干淨的桌子讓兩人坐下。「您的房間已經整理好了。」
「再幫我準備間房,再來些好酒好菜。」丁馴撩袍坐下,對小二吩咐著。
「好的,馬上辦。」小二利落的轉身準備去。
听著兩人對話,知道丁馴並不住在官家,任放憂發現自己失算了,她把身後羅刃劍往桌上一放,語氣因為沒有見到二虎而不滿。
「我還以為跟著你,能吃好的、穿好的。」她不明白,他怎麼會窩在這間小客棧里。
丁馴聞言,不怒反笑,飛揚跋扈的眉因為大笑而添了幾分狂妄。
「不知道任兄弟的嘴這麼挑,下次為兄一定改進。」丁馴做人豪氣,已私心將這人才當成兄弟看待。
「這不是嘴挑的問題。」任放憂怒道,將理由說得正當。「我留下來,是想為官府立功,是想破黑寨,會會那黑寨的頭子。你不帶我去見識見識,竟然窩在這種小地方?!」
「哈哈……」丁馴很高興能見到少年這麼快就進入狀況。「別急,那幫人正被官兵們押往杭州,我們得留在這里探探風聲,看看黑寨的人是否有動靜。」
任放憂身軀一緊,目光一寒,知道眼前的男人,不是可以小覷的角色。
他初次出擊就大勝,卻沒有因此而松懈防備,反而親力親為,屈身在這小客棧里,打听他們黑寨的動靜。
沒有察覺她臉色的異樣,他替她倒了杯酒,繼續說著——
「這杯酒,為兄敬你。適才出手是我不對,不過我不後悔,也就是因為我的唐突,才能結識兄弟你,以後有什麼事盡避說,為兄一定挺你。」丁馴做人大氣,難得遇到像少年這般好身手的年輕人,頗有惜才愛才之心。
任放憂正欲說什麼,卻見鄰桌的兩個大漢,正跟小二吵起來。
「不過是幾兩銀子,需要這麼攔著不給走嗎?」大漢往桌上用力一拍,力氣之大,讓木桌隨即裂了條縫,驚得小二臉色一白,渾身發抖,卻又迫于掌櫃的嚴厲目光,不得不硬撐著把話說完。
「大爺,我們做的是小生意,您在這里也欠下……呃,我的意思是說,您已經幾次忘了帶銀兩出門,這樣小店無法維持,您就行個好,先付了這些吧。」小二聲音發顫。
「好,你有本事就來拿!」大漢一吼,臉色大變。
小二見兩位大漢掄起大刀,嚇得當場就要跪下——
說時遲那時快,大漢刀子才要劈下,「當」地一聲,空中銀光一閃,那大刀就這麼硬生生的被擋在半空中。
「是誰不要命了?!」大漢一愣,沒想到自己的刀竟會被擋下。
「是你。」任放憂冷冷回答,銳眸里冷光一閃。
她將手腕一轉,掌間的羅刃劍一翻,往上滑向大漢虎口,兩刃相磨,發出刺耳的尖銳聲,火星四處飛濺,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任放憂注入內力,劍尖一抖,「匡」地一聲,大漢手里的大刀,竟倏地斷成兩截,眾人發出一陣驚呼。
「生了張嘴吃大魚大肉,卻沒長了手付帳?」任放憂怒眸微瞇,羅刃劍直指大漢喉間。
「大、大、大俠……」大漢沒見過出手這麼利落的人,不過才一招,他還沒回過神,護身用的大刀竟然就斷了,他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現在,有錢給了嗎?」任放憂不管他怎麼稱呼,她要的就是還人一個公道。
「有有有……」大漢從懷里掏出幾文錢,往桌上一丟。「給了、給了,大俠饒命啊。」
「不夠。」任放憂瞅了桌上銀兩一眼,冷哼一聲。「打壞人家的桌子,不用賠償嗎?」
「要,當然要。」大漢哪敢說不,又掏了銀子往桌上擺。
任放憂這次終于滿意,冷睞大漢一眼,語調冰冷且決絕。
「下次再讓我遇上你吃霸王餐,我就拔光你的牙。」倏地,劍一收,羅刃劍離開了大漢的喉間。只見後者腿一軟,由另一人攙著,火速逃出大門。
「干得好!」客棧里頓時響起如雷掌聲,真是大快人心。
任放憂臉上沒有特殊表情,像是沒听見那些贊嘆,也沒看見眾人眼中的欽慕,昂首走回木桌,像個男人般的撩袍一坐,這時才見到丁馴臉上那興味的表情。
任放憂一愣。
這人為啥對著她直笑?還盯著她直瞧,像是她鼻頭上長疔似的。
「任兄弟說我愛管閑事,我倒覺得你管的閑事,不會比我少。」丁馴有趣的說道。
「哼。」任放憂直接干了她碗里的酒,不以為意的白了他一眼。「何謂閑事,多此一舉叫閑事,我這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丁馴哈哈大笑,知道少年還在記恨著他「多此一舉」的行動。
「我只是覺得,這些事官府的人自會處理,無須多生事端。」丁馴不是為自己找借口,而是在他生長的家中,從小就是灌輸他這些觀念。
他的話,再度換來任放憂的冷哼。
「做小生意的人,總希望能息事寧人,卻讓有些人因此得寸進尺。若事事都要鬧上官府,只怕會被官府的人掛上標簽,連生意都做不成了……」任放憂在江湖打滾這麼久,早已看遍人生百態。「總歸一句,惡馬惡人騎,他不照規矩來,我就給他一點顏色瞧瞧。」
「是是,你的脾氣真不好,這樣就出手了。」他不是沒有注意到鄰桌的騷動,但他想掌櫃的會處理好這些事。
「我倒覺得你的脾氣好過頭了。」任放憂完全不認同他的做法。「這叫姑息養奸,叫放縱。」
「哇!」丁馴臉上的表情又更豐富了些。
初識時,少年對他態度不馴,那時,他認為那是當然的,只因少年不知他的身分。
只是,在知道自己真實身分之後,少年竟還如此坦然,仗義直言,只差沒指著他的鼻頭罵他了。
這一點,讓丁馴又驚又喜,對少年又多了幾分欣賞。
這少年,女敕歸女敕,年紀小遍小,卻是條真正的漢子。有本事、有正義感,該做當做,絕不退縮。
不像他,從小生長在官家,他知道自己肩上扛的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一家子的名譽,有時雖路見不平,但家人告訴他,官府的人會處理。
為官的人,出不得錯的。
一步錯,就會被人捉住把柄,將來會死無葬身之地。
而眼前的少年,讓他眼楮一亮,心頭也一亮,頓時質疑起自己的價值觀。
「好!」丁馴再次舉杯,真心的欣賞起少年。「為兄真是受益良多,我交定你這個朋友了!」
在外奔走多年,頂著天下第一神捕的稱號,他幾乎沒什麼朋友,唯一個性合得來的,就是專門保護皇上安全的貼身侍衛向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