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問題在水淨腦海中回蕩,卻得不到任何解答,但是有一點卻很清楚。
那雙曾經溫柔深邃的眸里,此時卻滿溢著他深切的怒氣。
他在氣惱什麼?氣她嗎?惱她嗎?
為什麼那雙瞪著她看的黑眸,像是想掐死她?!
水淨全身劇烈地顫抖,腦海中一片空白,根本就沒有辦法思考。
「你、你怎麼……你是……」水淨張口結舌,無法再說出任何話,怔怔地看著言炎。
「我是言炎,我剛從雪梨回來……」言炎扯出淡淡的笑,笑意里帶著濃濃的嘲諷意味,黑眸直直迎向水淨震驚的眸底,三月春暖的當下,卻教人倍覺寒意。
「水淨小姐,如果你不習慣叫我言炎,你也可以叫我‘Simon’。」低沉的嗓音,掩不過他眸中憤怒的火焰。
「Simon?」水淨顫著唇,重復著他的名字,重復著一個禮拜前,還在唇邊叨念著的名字,重復著這一個,她以為再也見不到面的名字。
真的是他?
真的是他!
事情發生得太快,水淨像是置身在夢中,沒有任何真實感。
她的心不安到極點,心情很矛盾。
再次見到他,她的心情甚至是喜悅的,如果他是她相親的對象,那一切似乎再幸福不過,只是……他的目光卻教她慌亂,忐忑的情緒逼得她想逃。
他在怪她!
她知道。
她不告而別,她轉身離去,她消失無蹤……這一切,他都在怪她,但是,她還能怎麼辦呢?
幾個長輩在一旁眯起眼楮,觀察著整件事情,卻沒有開口,眼楮充滿興味。
而水峰的心情則有幾分愉悅,因為他看得出言炎的眸里有幾分不尋常的熱切。
這表示,水淨對他是有影響力的。
那也表示,他的事業有救了!
「來來,咱們里面坐,別在這里發呆。」水峰盡主人的責任,招呼著大家往沙發坐。
動作間,言炎的眸光始終沒有離開水淨,他的心情同樣震撼,忿憤的怒火不停燃燒著,幾乎就要爆開。
真是讓人無法置信!
他以為她出事了!
他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
兩個月的時間里,她教他識得愛情滋味,教他由游戲人間轉為專注,以為找到人生的摯愛,但她卻失蹤了!
他問過她的每一個同學,著急得幾乎翻遍了整個雪梨,但是沒人知道她的下落與去處,他又慌又亂,第一次嘗到驚慌的滋味,甚至還想報警處理,用所有的人脈去查她的下落,擔心她出了什麼事。
好不容易查出她坐飛機回到台灣,他卻因為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而無法查出她的去處。
他懊惱自己一開始的無心,以為兩人只是萍水相逢,合則來不合則散,未曾詳細詢問過關于她的一切。
他以為,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去了解她,但是,她卻一句話也沒留下,就轉身離開。
他猜想,她一定有什麼急事,所以才會只字不留的匆忙離開,但是……
但是,這個該死的女人,竟然是回來相親的?!
怎麼?難不成因為他在國外,未曾告知她,屬于他身後的龐大家業,她看不上他,不願意跟著他,所以才跑回台灣相親,想嫁給另一個財大業大的男人?!
這個想法,教他氣紅了眼!
她的虛榮教他暴怒,她之前的無辜,像是在嘲笑他的識人不清,這教他無法忍受。
而這些累積起來的怒氣,教他唇邊的笑容更冷了。
「伯父、伯母,我想趁開飯前的這段時間,跟水淨好好的聊一聊,可以嗎?」言炎有禮貌地開口,目光卻仍直盯著水淨,黑眸里有著極為深刻的情緒。
還不待水峰開口,言父就心急的接話。
「你們年輕人,到花園里聊聊,不急著開飯、不急著開飯。」言父笑意更深,看出言炎對水淨的興趣不小,心中大喜。
「年輕人是該找時間獨處……」水峰當然也是熱切地點頭,催促著兩人離開。
言炎領受了兩老的命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握住水淨的手臂,穩定而恰如其分的力道沒有弄疼她,卻也不允許她逃開。
「我想……我們需要‘好好’聊聊。」言炎低沉的聲音中帶著諷刺的笑意,黑眸若有所思地眯起。
水淨無法轉開視線,只能望進他的眼楮里,眼中跳躍著無言的悲哀。
她讀得出他眼中的憤怒,她知道他需要她的解釋,如果他願意听,她真的可以從頭解釋一切。
只是……
望著那雙帶著深切怒氣的眼,她也同時明白,她被打入地獄了。
***
「原來,你就是我父母親口中,那個急著要嫁給我的水家獨生女?」言炎環著手臂徐緩地說道,黑眸變得更冷,殘酷的火焰在其中跳躍著。
「Simon……」水淨無助地喊著他的英文名字,但是言炎並不想听。
「他們一定不知道,他們口中那個溫柔大方,優雅嫻淑的千金大小姐,實際上卻是個愛裝無辜、虛偽,令人厭惡的小、騙、子!」言炎一句句逼近,傾下俊臉來靠近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狼狽慌亂的模樣。
「Simon,你听我說……」水淨緊咬著唇,他眸里的責備,教她好生傷心。
「我叫‘言炎’,請你叫我言炎。」那個該死的、像傻子一樣的「Simon」,他決定將他丟棄。
就如同他從今往後,也要丟棄他們曾經甜蜜的兩個月,他不要記得那些。
每听見她喊一聲他的名字,就像是嘲笑他一次。
言炎,從來不是任人嘲笑的角色,他,要連本帶利將一切討回來。
「你听我解釋……」水淨的手拉住他的手腕,急切懇求地想要獲得他的諒解。
但這帶著熟悉體溫的小手,卻喚起了言炎之前的記憶,那雙小手曾經細細撫過他有稜有角的下巴弧度,給了他無法忘懷的溫暖。
想起在雪梨發生的點滴,言炎健碩的身軀倏地僵直,心中的憤怒火焰反而燃燒得更加炙熱,提醒他被欺騙的曾經。
言炎垂眸,看著她攀上的小手,下一秒,他緩慢地逼近她,灼熱的鼻息吹拂著她。
他的溫暖靠近她,讓水淨的心浮現希望,或許……他還肯試著相信她?
只是,她的希望才燃起,就被一桶冰水當頭淋下。
「你是不是太急迫了些?我們今天才初次見面。」言炎語氣溫和,但眼眸中卻閃著冰冷,刻意將兩人的關系撇清,還連帶地避開她的接觸。
水淨看著她主動攀上的小手,卻被他輕率地甩開,像是她的手是火燙的烙鐵,而他一點兒也不想踫觸。
所有的肢體語言已經代表一切,水淨解釋的話涌到舌尖,又被她咽下,她如今的身分、眼前的情況發展,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
水淨垂下眼,斂眸掩去她的心傷,咬著唇,心里慌得沒有主意。
言炎那雙黑眸凶猛地瞪著她,全身燃燒著憤怒的火焰,而他的嘴角,噙著讓人膽寒的微笑。
又是這樣無辜無助的神態,她以為他是呆子嗎?是笨蛋嗎?還會相信她嗎?!
「這麼急切的原因,是不是因為你已經受命,非得攀上一塊大浮木,才能挽救你父親的事業?」言炎沉聲說道,將今後的一切,視為一場交易。
水淨震驚得咬緊了唇,花瓣般細致的唇被牙齒咬出一個傷口,她瞪大清澈的眼眸,筆直地看著他。
原來他是這樣看待她的……
讀出她的詫異,言炎用最無情的口氣,繼續打擊她。
「你知道我回國的原因是什麼嗎?是想知道一個急于攀上浮木的女人,會有怎麼樣猙獰卑下的臉孔,但是我很訝異,看到的竟然是一個急于解釋,且擅于裝無辜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