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她居然認這麼個東西做父親,那自己又該置于何地?
他坐直身子望著那昔日羞澀的少女,現在卻是如此倨傲,帶著破釜沉舟般的絕然,仿彿塵世于她已無所戀。見狀,他的怒氣又淡淡的浮了上來,禁下住諷刺道︰「皇上倒是有亂認太傅的習慣。」
莫懷宇笑得更冷了,「我惟一亂認的太傅只有一個。」
他深沉地凝視著她,忽然笑了,「皇上不是要賞花嗎?再不去只怕天色漸晚美景已逝。」
這是他的退讓嗎?看著他笑意下隱藏的殺機,她忽然明白,就算她把人帶了出去,只怕日後也難逃他的毒手。她遲疑地帶著梁太傅往外走,卻又听見他問道︰「皇上不是想要這些人都去做陪的嗎?難道現在想讓他們留下了?」
大臣們欣喜的對看一眼,然後眼巴巴的看著莫懷宇,終于等到她的一個點頭,一群人如死里逃生般跟在她身後穿過了跪在書房外的侍衛群。
空無一人的御書房里,風三靜靜的獨自坐著,忽然伸手輕撫著面前幾案上攤開的白紙,然後將上頭的幾張揭下,果然看到最下面那張上有幾行清秀的字。
簾外雨潺潺,燈火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詞只寫了幾句,看來未寫完,那些老臣就來了。
這是遙遠東方後唐國度的詞,他還記得教給她的時候,原詞的第二句「春意」可以活用,下想她竟在這秋季活用做了「燈火」。只是這闋描寫亡國之恨的詞真的適合一個皇帝來寫嗎?
他淡淡地扯了下嘴角,又瞥見這闋末盡之詞的右下角寫著幾個小字,仔細一看竟是︰未雨裯繆。
原來她認定自己總有一天會做個亡國之君!風三不動聲色的把詞按原樣遮好,但眼楮里卻聚集了狂怒,深沉的看向窗外,思緒飄飛老遠。
第八章
「你快樂嗎?」
在花廳賞花的莫懷宇躺在軟榻中,忽然听到身後有人輕輕地問著,沒有回頭,她知道是皇太後。
「我很快樂。」她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靜靜看著池水里映照出的憂郁面孔。
「我該是快樂的……」她記得之前十五年的生日,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很多人喜歡她,現在都實現了。她是皇上,即使是個傀儡,但她依舊是個皇上,她還保住了皇室的尊嚴和性命,這樣的人生對那個不被重視的皇子來說已是莫大的恩寵,但為什麼她卻如此失落?尤其是當身邊的江詩不定時地消失在眼前,而時間恰好都是風三來議事廳辦公之時。她很失落,但更強烈的是無法自拔的嫉妒!
皇太後坐在她旁邊拉著她的手,「可憐的孩子,你不需要如此的,我只希望你能真的快樂。」可惜現在已經下可能送她出宮了,她有時會懷疑,風三把莫懷宇推上皇位,其實是為了留住她。畢竟這是杜絕任何她離開可能中惟一的辦法。
「我的快樂打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她幽幽的回答,「我和您一樣都等錯了人,即便有過幸福卻只是短暫,因為他有更多的要去達成,我只能在錯開之後繼續在背後看著他。」
現在連看也下必了,因為她已經心死。她用命換來的下是他的憐愛而是折磨。
「你原本可以不必理會我們的,你只要……」
莫懷宇搖頭打斷她的話,「沒用的,我跳崖不只是為了你們,而是我自己也不想活下去了。
那天站在懸崖上看到他時我忽然明白了,他注定要成為一個王者,他會擁有許多的權力富貴,總有一天他會忘記還有一盞孤燈在等他,一如我的母親,或許曾有過耳鬢廝磨的一夜,但對父皇來說不過是千萬夜晚中的一夜罷了。」
「就像我和你父皇還有風三的父母一樣,男人總是在看到更燦爛的煙火後,就忘記了身後的明滅孤燈。」深知其苦的皇太後嘆息著不再相勸。
莫懷豐歉然的看著她,一時忘了皇太後也是個可憐的女人,忍下住抓起她的手問︰「父皇死了,您其實很傷心吧。」
她看著無法相認的女兒,心頭微微顫動,要不要告訴她呢?「我……我是很傷心,但是那時的我沒有時間去傷心,因為我要……」我要救我的女兒,洗刷她弒君的罪名。雖然明知凶手為何人,但大家都知道風三是太子的人,一旦抖出了他,莫懷宇絕對難逃一死。他也是想到了這點,才敢那麼大膽殺人吧。
見到皇太後泛紅的眼眶,驚詫之余,她不禁關心問道︰「您怎麼了嗎?」
版訴她又能怎麼樣,不過是讓風三多了一顆牽制她的棋子。平復情緒後,皇太後勉強露出一抹笑容,「沒什麼?只是看到你令我想起自己早死的女兒,所以才一時情緒激動。」
「難怪……」難怪皇太後從以前就對她很親切,當初還是她救了自己的命,莫懷宇頓時恍然大悟.「母後,其實我現在也算是您的半個女兒,另外一半……只能算兒子了。」
一聲母後,讓皇太後熱淚盈眶,她握住她的手哽咽說道..「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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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早朝,莫懷宇坐在皇位上意興闌珊的看著大殿里的百宮群臣,與其說他們是在向她報告,倒不如說是在問風三,個個幾乎都直接轉向坐在一旁的風三行禮,不過她懶得理會,想必他也是得意的。伸手支額,她懶洋洋地斜靠在龍椅的靠背上,垂眼數著大殿上的地磚。
忽然听到他好像正和一個官員在交談,漠不關心的她懶得去听,游移的視線漫不經心的掃著官員們,發現梁太傅已經不在下面,想來昨天那些老臣應該趕緊送走了他,其他人倒是一副等死的模樣于大殿兩側舉笏而立,就怕今日風三要拿他們開刀。
一旁風三的聲音忽然大了不少,喝斥官員的時候銳目掃了她一眼,像是不滿她的失神,可是這些日子以來,莫懷宇早已習慣了,她依舊研究著門口的幾個侍衛,看著他們手上的長槍發呆。
他的聲音更大了,口氣變得非常不好。
「參領既然知道大殿之上以皇上為尊,為何行禮不對著皇上?莫非你想造反?!」
拍馬屁卻拍到馬腿上的小參領嚇得立刻跪在地上,連喊皇上饒命,看他抖的樣子幾乎是要昏倒了。
莫懷宇詫異的看著風三滿是怒火的眼楮,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他了。她撐起身子勉強自己坐好,卻用著懶洋洋的聲音說︰「愛卿請起,下次莫犯便是。」反正這樣的結果還不是他一手造成的,現在裝什麼好人。
可是那參領依然不敢起身,抬眼偷覷了下風三的臉色。
風三看著座上懶洋洋且微閉著眼楮的皇帝,忽然換上了和顏悅色的表情,「皇上叫你起來你還不起來,那就是想抗旨了?」
那名小闢果然立刻連滾帶爬的回到自己的位置。
捕捉到莫懷宇又要開始神游的目光,風三上前拱手道︰「皇上,臣有三事稟報。」
他還需要稟報什麼?什麼事情他處理就是了。她隨手揮了一下,示意他可以稟報,但是心神卻又開始恍惚。最近她對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甚至對江詩越來越密集的失蹤也沒有情緒了,反倒是無聊到自己打掃房間。
「第一件事,梁太傅告病返鄉,臣常為食君之祿卻未盡全力而惶恐,不如又令臣兼任太傅之職,皇上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