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
他漾出了無害般的笑容,「告密的人當然是我,還有誰能比我知道的更多。」知道最多的是他,安排這個計畫的人也是他,還有什麼人比他更適合當密報者?
這個混蛋!她震驚地看著眼前的男人,恨恨地問︰「你到底想做什麼?我什麼都按照你的條件給了,你還想要什麼?」
風三輕輕地笑出聲來,「皇後娘娘,您和皇上現在都是我想巴結的對象,我還能對您怎麼樣呢?我若是想在皇上面前賣乖,九皇子是您女兒的消息,就足以讓我立下大功,可是我只說了她沒死的事情,您該知道我賣了您多大的面子了吧!但是我沒那麼貪心,我只不過想和皇後娘娘再談一筆交易。」
他直視著皇後的眼楮,看似誠懇的微笑著,「這個交易無論您想不想答應,都沒有別的選擇……」
第四章
風光明媚,莫懷宇眼神空洞的坐在棲鳳宮的花園中,看著美麗的花兒發呆,想著那陽光下如蓮花般清白溫和的男子。
「太傅,為什麼……」
那一日的情景不斷在腦海里重播,皇後娘娘說,風三不是一般人,他的權欲很大,這樣的男人都是冷酷無情的,不是女人可以托付終生的好對象。所以他才帶著那麼冷酷的溫柔刺出那一劍,因為他本就不屬于她。
她已經接受了自己身為女人的事實,而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等待一個不屬于自己的男人,一如她的母親,一如皇後。
母儀天下的皇後居然也是寂寞的,她含著熱淚要認她做義女,可是她拒絕了,即使娘親一直沒給她好臉色看過,但她依然是有母親的。只是拒絕的時候,皇後的臉色很難看。
難過的情緒彌漫在心頭,她無力地靠著軟椅,虛弱的身體雖然曬著太陽卻絲毫感覺不到溫暖,而胸口和額頭的傷口也未因皇後的細心照料,如同那個奇怪的神醫所預期的速度愈合,一個人若是沒了求生意志,只怕是再好的神醫、再好的藥也都是罔然。
「皇子……」服侍在一旁的宮女看到秦尚儀快步走來,連忙提醒沉浸在思緒中的莫懷宇。
她抬頭望著秦尚儀面色凝重的漸漸走近,不禁疑惑皇後是否出了什麼事。直到最近她才曉得原來秦尚儀是皇後的心月復,難怪平日對她們母女和旁人不同。雖然有皇後娘娘對她如此照顧,但她心中還是對人情充滿了疲憊感,難道真的是被風三傷得難以愈合了嗎?
「九皇子!」秦尚儀終于站定住她面前,看了下她身上的傷口,心中感到焦急萬分,「恐怕等不及您的傷完全恢復,您就要盡快出宮了。」
出宮的日子提前了嗎?她微帶迷茫地坐起身來,淺笑道︰「我的傷不礙事的,只是皇後娘娘是否出了什麼事?」
秦尚儀慌忙的拉她起來,邊定邊交代著宮女準備事項,最後才低聲解釋,「皇後沒出什麼事。但您的事情有點麻煩,不過不要擔心,您出了宮直接往南定,會有人接應您的。」
天色暗下來後,莫懷宇穿著宮女的服飾跟在秦尚儀的背後穿過後宮來到側門,一路上十分順利。看到後宮各個把子門前掛著等待臨幸的燈籠,她不禁苦澀地笑了,想起娘親王昭儀充滿等待的一生,和無數個一生都等不到雨露的嬪妃們,她知道自己終于遠離這孤苦的生活了,莫名的,心中居然浮現一絲依戀。
她想起小時候常常在夜里因害怕黑暗而睡不著,于是從門縫里偷看梅樹燈籠下等待的母親,燈籠的光被風吹得忽明忽滅,娘親的臉也在光影中如虛弱的燭焰,一天天地被等待燃盡,然後黯淡消失。
可是她是不一樣的,她要離開了,再也不必看到那樣的女子。
越靠近後門,越看不見後宮的燈籠,她的心也漸漸從哀淒中恢復,低頭沉默的和另外兩個宮女靜靜站在秦尚儀後面,等待外宮門最後一道關卡的審查。
「為什麼不讓我出宮?」秦尚儀厲聲質問︰「我是奉皇後的命令出宮辦事,什麼時候這個皇宮輪到幾個小小的侍衛攔路了。」
侍衛們不敢開口地猛搔著腦袋,秦尚儀正要繼續發威,背後卻遠遠傳來一道帶笑的男音,「秦尚儀莫生氣,他們幾個的確不敢攔尚儀,但是我的命令他們又不能不听,說來,是我對你不起。」
溫和的男音不疾不徐的由遠而來,听在眾人耳中,感覺卻是不同,至少听在秦尚儀的耳中就不是什麼天籟。
她神色有些勉強的看著白衣男提著一盞燈籠慢慢走近,隨即漾起一笑,「風太博為何深夜不眠,竟有興致提著燈籠散步?」
隨著燈籠散出柔和的光線靠近,一個卓爾不凡的男人慢慢現身在眾人面前,俊美的臉上盡是惑人的微笑。
他看起來更溫柔了,不敢抬頭的莫懷宇和其他宮女一起匆匆低首行禮下跪,卻不小心牽動到傷口,疼痛使得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想到他一向有讓人長跪不起的習慣,心里不禁祈禱傷口不要裂開,畢竟痛是其次,暴露了身分才麻煩,到時一定會連累到秦尚儀和皇後的。
燈籠又搖曳了一下,風三這次居然在她們跪下去之前便含笑道︰「不用行禮了,各位在宮中忙碌一天已經疲累不堪,既然此處沒什麼外人,就不需多此一跪。」
聞言,秦尚儀笑得勉強了。皇後把禁衛軍交給風三果然是個錯誤的決定,但是他能這麼快就駕馭這項職務,想必絕不是一般追名逐利的俗人。比如現在他雖然微笑溫和的說著話,但眼楮卻深沉地打量著低頭的莫懷宇,好在她沒抬頭,不然兩個人視線相對,天性膽怯的她一定會慌亂地露出馬腳。
「皇後要我帶幾個宮女出宮辦點事情,不妨礙太傅散步了。」秦尚儀說完就想帶人離開,心中也準備好若是他問起所辦何事的說詞。
不料風三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散步?我其實是因為寂寞……我一個小小的太傅住在這皇宮內多有不便,也不好要宮女們服侍,九皇子離開了一個月我又思念得緊……」
淡淡的嘆息,隱含了無盡的相思,但此言听在莫懷宇耳中卻要捏住手心才能控制快要逸出口的啜泣。
為什麼他還能如此坦然的說著謊?為什麼他還能說出這麼含情脈脈的話?仿彿那天如此殘忍對她的人不是他。
腳步有些踉蹌,胸口的傷也因為強忍的緊繃情緒而裂開,她勉強支撐著,只要走出這扇門,她就可以遠離這一切了。
意外的,這次侍衛們都很恭敬的垂首站立,不再阻攔她們。秦尚儀很快的走了出去,莫懷宇和另外一個宮女也順利的走出了門,但她終究還是忍下住回頭了,偷偷的、怯怯的,在走出幾十步後,慢慢的回視,然後愣住。
白衣男子帶著微笑,提著紅色燈籠站在門內,夜風中衣袂飄飄。那抹笑溫柔得讓人想溺死在里面,而他身後站著高貴的皇後娘娘,她的臉上卻是沉沉的悲哀。
這兩個無論如何都毫無交集的人為什麼會站在一起?
目光交錯中,風三緩緩地對皇後開了口,「您輸了。」
他仿佛只是闡述事實的開口,嘴角愉快的揚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離他們有段距離的莫懷宇听不到他在說什麼,只知道皇後看她的眼神滿是哀痛。是下是皇後被太傅威脅了?思及此,她的臉色馬上刷白,尤其在看到風三唇邊那抹勝利的笑容後,她更是僵硬在那里,沒有勇氣離開,直到一隊侍衛忽然從宮外林道邊的陰影中冒出來,團團圍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