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的確是他先前所說過的話,當時他急著找新娘,于是請她與李卓幫忙尋找對象。但是在他遇到晴竹之後,這些念頭卻從未出現過,他是真心想與她白頭偕老。
就算沒有愛情,他還是能與她白頭到老,像朋友一樣。
眼見他一句話都不說,方萍連著這陣子的不滿,一下子全爆發出來。「你不會是愛上她了吧?」
潘逸群猛地回神,瞪著方萍的表情,像是被誰嚇到般。
愛?他愛上晴竹?怎麼可能?!只是……這些日子以來,對溫晴竹那復雜的情感、說不出口的在乎、那怕被人掌握的不安,一下子全被她挑了出來。
他像是被誰刺了一針一樣,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她有了我的孩子?家里兩個老人家盼了一輩子的孫子,就在她的肚子里,你就不能讓我安靜點,不要去打擾她,讓她安安心心生下寶寶嗎?」潘逸群幾乎是張牙舞爪的喊出聲,完全沒了平時的溫文模樣。
這句話,沒有半點遺漏地,全被正準備進門的李卓與溫晴竹听進耳朵里。
李卓的手已經握住門把,不知是否該推門進去,以余光瞄了溫晴竹一眼,只見她縴細的身子僵直,唇邊的笑容早巳凝結,小臉更是白得像雪。
糟了,她也什麼都听到了!
今天從電話的反應里,李卓早猜到方萍今天鐵定會找潘逸群談這件事。
他原本打算帶著溫晴竹出現,好讓潘逸群吃醋、甚至失去理智地在眾人面前告白……也好讓方萍死心,他則展開雙臂,希望方萍能到他的懷里哭泣。
顯然,他的如意算盤不但出了差錯,還出了很大、很大的差錯。
從潘逸群說出的話听起來,他對溫晴竹似乎沒太大的意思,只是……可能嗎?他真的看錯了潘逸群嗎?
溫晴竹一臉慘白,臉色再難看不過,洶涌的酸意直往胸口冒,幾乎要擊潰她。聲音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逐漸滲透進她的腦海—那些是最傷人、最傷人的字眼。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只覺得全身都發疼,而仔細地感覺,那股疼痛竟是從內心最深處滲出。原來他是那樣看待她的……他的白首之約,他的攜手偕老呢?
她把手護在胸口,只覺得格外地疼,那里有一處深深的傷口,正在汨汩冒著鮮血……
她緩慢地走到李卓身前,打開辦公室的門,迎向潘逸群帶著驚訝且陰郁的黑眸里。
兩人相對無言,猜測著彼此眼里的情緒。
看見溫晴竹時,潘逸群心里像是被誰重擊,愈看,他心里的罪惡感愈重,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她那雙澄澈清淨的眸里,此時是一片死寂,像是已經哀傷到極點,連哭泣的力量都沒有,只能愣愣的看著他。
來勢洶洶的心疼,翻天覆地的沖向他,那種被人掌握的心慌,再一次緊緊的箝制住他,為了抵御心中逐漸滋長的溫柔,潘逸群本能地傷害她,不敢再看那雙傷心的眼。
「你不知道公司這陣子很忙嗎?有什麼事?」他偏著頭看她,蹙著眉,冷酷的眼里有著復雜的神色,他強迫自己無情,縱使此刻他其實很想沖上前去,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沒事。」溫晴竹勉強地扯唇一笑,那笑意卻沒有到達眼底。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推開門,她早該轉身離去,為何要推開門,來迎視他如此冰冷的眸光?
或許是不肯死心,她無法接受他曾經以極溫柔的姿態,那樣貼近她的心,而這一切居然都是假的、虛偽的……
或許,她就該被這麼狠狠的傷害,才不會繼續做夢。她真是個笨蛋啊!
溫晴竹緊握著雙拳,理智告訴自己現在就該轉身離開,但雙腳卻像是被人釘在地上,完全無法移動,聰明的腦袋完全當機,只能傻傻地逼自己笑著。
唯有如此,她才不會在眾人面前哭出來。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她的心完全亂成一團,完全理不出不頭緒。
然而方萍卻不想放棄這個能傷害她的機會,直接來到她面前,姿態高傲。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逸群在乎的只是你肚子里的小孩跟那張契約,我不是叫你不要自視太高,現在,你清楚了吧?」她笑得很得意。
「方萍!」李卓忍不住大聲暍止,沒想到她會故意在傷口上灑鹽。
溫晴竹只是緊咬著唇,以疼痛來加強她的意志力,不讓淚流下來。
「可以請你們先離開,我想跟逸群談一談。」溫晴竹開口下了逐客令,知道他們再不走,她的淚就要落下了。
「為什麼要走,我為什……你放開我,我不走!」方萍不依,只是李卓一把扯住方萍,將她帶往門外,接著用力帶上辦公室的門,讓他們兩個獨處。
潘逸群仍舊保持沉默,溫晴竹臉上哀傷的表情,叫他幾乎喘不過氣來,卻也更加提醒他過分在乎她的事實。
他的怒氣突然爆發,他不知道究竟是憤怒她傷心的眼神,還是氣憤自己無意間流露的情緒,他只能更加無情地對待她,不讓那種陌生的情緒繼續蔓延。
「有什麼事不能當著大家的面說?我們的事,大家都知道。」潘逸群沉聲問道,臉上盡是冰冷的表情。
這一句話,再次將溫晴竹擊倒。原來他們的事「的確」大家都知道,知道她只是買來的新娘,知道他在乎的只是肚子里的小孩,知道她溫晴竹……什麼都不是。
身子震了震,她用力咬住細致的唇,掩飾心中因為他的話而閃過的刺痛。
是不是每個女人都像她這麼笨?明知道一定會受傷,知道他會繼續傷害她,但就是學不了乖,仍在這里自取其辱。
「所以……一切只是假象。」溫晴竹站在原地,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
「我不懂你所謂的一切是什麼。」潘逸群靜默地看著她,雙手握成拳頭。
她看來那麼無助脆弱,像是隨時都可能昏倒,他心里有著酸澀的情緒,簡直想拋下一切,緊緊地擁抱她……曾幾何時,他竟然這麼在乎她。
「你的溫柔是假象,你的承諾是假象,你所說的一切都是假象。」溫晴竹一字字緩慢而沉痛的說著。
她不想要軟弱啊!但是為什麼在他面前,她就偏偏堅強不起來,極度渴望著他的擁抱?
潘逸群的手握的更緊,克制著不去踫她,不去擁抱她,太多的在乎反倒讓他豎起全部的防備,極力傷害她。
「無所謂假象不假象,那張契約清清楚楚載明我的責任、你的義務,你還想奢求什麼?」潘逸群冷笑一聲,不允許自己心軟。
她的心痛著,提醒著他在願意的時候,可以多麼無情地對待她,在知道她有身孕之後,就用工作的理由,將她一個人丟下,那或許並不是忙碌的關系,而是他根本就不在乎她。
「所以……你並不愛我?」溫晴竹靜說道,眼神反而變得十分平靜。
潘逸群的反應則是幾聲哈哈大笑,為的是想掩飾心中那種難以言喻的疼痛。
「我自始至終,從沒跟你談到愛,就連攜手白頭,也是以一種朋友的姿態,是你想太多了。」
她的確是……想太多了。溫晴竹輕輕淺淺地扯出一抹笑,望著他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絕望,潘逸群看著看著,竟然莫名的慌亂起來。
「什麼都別想!」潘逸群突然沖到她面前,用力握住她下巴,看進她眼里。
「我們簽有契約,你別想走,不準走!知道嗎?」他粗魯地說道。說完後,他猛地松開她的下巴,像是她的肌膚是塊烙鐵,烙得他的手、他的心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