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顥由急診室轉入普通病房里,刑宇凌里里外外打理他的一切。
她想留在病房里,卻總是因為他過于熱切的眼神,導致小臉被烘得通紅,只好找借口暫且離開,卻又因為擔心,再度回到病房里。
就這樣,她終于愈來愈能接受他過于放肆的目光,一顆心仍過于快速的跳動,但小臉上只剩微微的粉紅,像鮮女敕欲滴的水蜜桃。
邵震廷很體貼地準了假,幾天下來,她總是在連顥身旁陪著,縱使有一些需要她處理的事情,她也是去去就回,夜里,就在看顧床上睡著、陪著他。
雖然人躺在醫院里,但連顥病得很歡喜,這從他總是帶笑的眸子里可以看得出來。
第一次被她溫柔的照顧,他心中有種奇妙的滿足感,他甚至希望傷口能好得慢一點,讓她能照顧他久一些。
可他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矛盾,明明想提供她一個溫暖的肩膀,由他來照顧她,但實際上的情況卻是顛倒過來,雖然他也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當查過房的醫生面帶笑容地告訴他,說他的傷好得差不多了,過兩天拆線後,就能出院。
但是出院這件事,卻一點兒也不能讓自己開心。
他關心的是,當他出院後,她還會留在他身邊嗎?
「想什麼事想得這麼專心?」
罷買了午餐的刑宇凌,一進房就看見他出神的臉孔。
「想你。」他回答得理直氣壯,輕撫她的臉蛋,眉間眼底都是深情。
她瞪了他一眼,不過還是體貼的放直了枕頭,讓他可以靠在床背上休息。
他真幸運!
想起醫生帶著笑告訴她,只要車子被撞的地方再往後一點,只要再那麼一點,整個情況就完全不一樣。
她不由自主地緊握他的手,不能想象自己差一點點就再也見不到他。
她的手輕撫他的傷處,雖然傷處已經結痂,但是他全身上下的傷口看起來還是很駭人。
「那張畫……」她將眸光定在牆角、那張染血又殘破的畫布,回想先前要不是她機警阻止,這畫早就被清潔員拿去丟掉了。
「那張畫我花了好久時間,只可惜染了血,美感都被破壞了。」
「那個人是……」刑宇凌抬頭,看著他的眼。
「是你,那是我記憶中的你,那一個在威尼斯街角,捕捉我所有視線、勾走我心魂的美麗公主……」
「都這麼久了,為什麼你總是要一再提起。」打斷他的話,刑宇凌不想再听,怕自己會軟弱。
「因為我想忘也忘不掉。」他輕嘆一口氣,搖搖頭,決定不再說了。
「你和執行長最近怎麼樣?你老是出現在這里,他不會吃醋吧?」他強裝出笑容,私心地想從她口中听到兩人所謂的「交往」已經雲淡風輕。
「很好,他都會找時間到醫院來看我。」她低頭打開便當盒,夾了一口菜到他嘴里,狀似鎮定的說。
他的心一沉。
「那就好,我還以為他會吃醋、生氣……」他嚼了嚼,現炒的新鮮蔬菜,咬來卻有些酸意,是從心口泛出的吧!
「你就這麼希望我跟他沒什麼好結果?」她冷冷的說。
其實,她與邵震廷除了公事之外,幾乎沒什麼交集,她對這段感情已經漸漸不抱期待。
「你可能要失望了,執行長有提到,等你出院之後,我們就把結婚的事趕快辦一辦,到時候你可要賞光。」說到人生大事,她的表情仍舊沒有起伏,平常得就像是在談論天氣。
呵呵笑了兩聲,連顥的心好酸。
這麼快?
也好,只要她過得好,那他會祝福他們。
氣氛很詭異,明明就有愛戀的分子存在,卻被硬生生壓抑住。
那一場追逐由威尼斯開始,一路延燒到了台灣,海盜不想放棄,原想直接擄走公主,一如他狂妄進駐她的心。
但他並沒有這麼做,因為他不想讓公主難過,公主心中只有王子,那他也只能選擇離開。
縱使難過,他也要逼自己忍受。
「我可以自己來,你也快吃飯吧,菜都冷了。」他淡淡的說,唇邊有著苦澀的笑,終于決定放手。
「醫生說,我明天就能出院了。」原本,還想再拖個幾天,但是眼看她冷漠如昔,他卻愈陷愈深,知道再這麼下去,他遲早會被相思折磨至死。
看著他溫柔且體諒的雙眼,刑宇凌的心也好像空了。
「我會離開台灣,找個地方好好作畫,不過不會擔誤展覽,這一點你放心,也請你的執行長放心。」他完全替她設想好了一切。
意思是,她可以對他完全放心了。
「至于你們要結婚的事……」心像是被狠狠抽了一下,但連顥還是堅持把話說完。「我就不參加了,沒空……你知道的,我的進度落後很多。」
盯著她的側臉好一會兒,連顥把所有的話藏在心里,只能對著自己說——
很抱歉,我沒有那麼大方,沒有那麼灑月兌。
我沒有辦法,從容地看著你走向另一個男人。
明白她的抉擇,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想念,他只覺無力。
溫柔用盡、耐性用盡,他選擇離開、選擇逃避,選擇遠離這一切。
小小病房里,今夜不再溫暖,氣溫冷得凍人,凍得他的心幾乎忘了跳動。
第十章
再次踏上威尼斯的土地,連顥輕松的心情不再,雖然美麗的風景依舊,但他提不起任何興致作畫。
在大街小巷里走著,腦海里一次又一次復習與她相遇的經過,每一句對話依舊清晰,她……果真在自己心里刻下了痕跡。
一個人漫步到深夜,滿天星子閃爍著,他在長堤邊坐了下來。
夜里很靜、天氣很冷,他想起那個老愛窩在他懷里的她,于是收攏了手臂,似乎這樣就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河面上有燈火閃耀,一對情侶請了船夫,在小船上點起了不滅的蠟燭,在河面上緩緩飄蕩著,通過威尼斯的著名景點——「嘆息橋」,便相擁在嘆息橋下深吻,許下永久的誓言,讓看到的人,都深深為他們的愛情著迷,更讓失意人思索到底他們的人生都在忙些什麼,竟錯過了這樣的美好?
連顥心想,他一生中都在忙些什麼?
一開始,他忙著尋找自己,在繪畫中找到滿足,直到遇見她,照顧呵護她,開始成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只可惜……
誓言易許,卻難守終。
他的天使始終不相信他真的會守護她一輩子。
他累了,不想再多想。
他在這里等著她,默默的支持她、想著她……
當她的俏麗容顏再度跳入他的腦海時,連顥露出淺淺的微笑,突然有了心情。
他拿出許久都沒動到的畫筆,就在街邊路燈下,慢慢的、一筆一劃的,開始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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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另一端,刑宇凌狀若無事的坐在辦公桌前冷靜處理著公事。
連顥離開了。
她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情緒,因為習慣壓抑,她的表情更加冶漠。
她試著不去想他,尤其深夜當她冷得醒過來時,當她因孤獨絕望哭泣時,就更加無法扼止地思念他。
好想他,當初他不但溫暖她的身子,更溫暖她冶傲孤寂的心房。
許多痕跡,任時間再久,也無法抹去。
這種心情,她總算是知道了。
但是她刻意淡化這種想念,因為日子還是得繼續過下去,而且她說服自己一定會愈來愈好的。
只是,事情通常不盡如人意,當她努力地維持她冷靜有原則的世界時,另一件事卻無情戳破了她偽裝的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