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宇凌的反應只是沉默,對于下午即將在聖馬可廣場舉辦的嘉年華會,她已經完全失去興奮的感覺,她真的覺得自己理智得無可救藥,連身處在浪漫的威尼斯,都沒能感動她,她……真的沒救了。
風吹起她的長發,專注懊惱的她,沒注意到岸邊有人正行注目禮,目送她消失在運河岸的這一頭。
只是,她的懊惱在踏上聖馬可島上的那一刻,神奇得像是仙姑揮動魔棒一樣,「咻」的一下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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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的嘉年華大會,為期十二天的狂歡面具節,今日正是嘉年華首日。
才一靠岸,熱鬧的音樂聲便充斥在她的耳里,有點吵雜卻不讓人煩躁,感覺自己被重重的音樂給包圍了。
刑宇凌微挑起眉頭,緊抿的紅唇開始微微的揚起她沒注意到的欣喜弧度,冷漠的眼楮綻放出好奇的光采,興奮的看著周遭的人們。
來來往往的各國觀光客擠滿在她四周,除了她之外,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涂上了繽紛的色彩,穿著奇裝異服,在廣場上爭奇斗艷著,街頭藝人在街邊或吹奏樂器,或特技般的耍弄酒瓶,無一不充滿歡欣。
慢慢的走近聖馬可廣場,這里更是熱鬧極了,上演著中古世紀的華麗排場,附近的店家擺出各式面具戲服,增添了荒誕而神秘的氣氛,街頭的彩繪化妝師更將臉當畫布,設計出最有特色的臨時面具……刑宇凌有些迷惑了,心里禁錮的冷硬像是突地被敲開。
鎊式各樣十八世紀、富異國情調的絢爛服飾包圍著她,她一身制式的套裝,跟著人群游走在威尼斯城里,顯得格格不入。
「換個戲服、買個面具吧……」街邊的小販叫賣著,半邊臉畫上翠綠油彩的女人露出歡迎的笑容,招呼著她。
華麗的戲服在眼前不停隨風舞著,刑宇凌小手緊握成拳,她的心蠢動著……
既然都來了,是不是就該讓自己解放一下?
看見她停下了腳步,半臉畫綠油彩的女人笑得更加燦爛,略顯肥胖的手大剌剌地拉住刑宇凌的手臂,另一手扯著一件華麗的蓬蓬裙和瓖有金色蝴蝶眼罩的白瓷面具,大力推薦著。
縴細的身子因為不習慣蠢動的浪漫因子而僵直,指甲陷入手掌中,她掙扎著。
眼見機不可失,女人連哄帶拐地將一把雕花緞扇塞入刑宇凌手中,在她僵愣時將一頂金黃色長及腰的假鬈發戴到她頭上,順便將她推入更衣室,把一堆配件往里一丟……
迫于無奈的刑宇凌,只好硬著頭皮將一大堆打死都不可能出現在自己身上的墜飾,一件件的往身上穿戴,深呼吸幾次之後,才敢走出更衣室。
「妳看看、妳看看,真美呀!」女人半邊翠綠的臉笑得諂媚。
刑宇凌看著鏡中的自己,紅唇緊咬著,那是、那是她嗎?
那個手持雕花緞扇、一身華麗巴洛克風格的絕美女子,儼然是典型的威尼斯美人……
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錯覺,像是飄在雲上一樣的不踏實,感覺卻很新奇。
終于,她卸下心防,付了大把的鈔票,開始第一次的放縱。
盛裝的她終于加入人群里,莫名的參與感包圍著她,唇邊的笑容愈笑愈像盛開的花,她終于也戴上面具,認真的享受起迷離的嘉年華會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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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月正濃,星光隱約閃耀著。
在威尼斯,要不迷路,是一件困難的事,大街小巷在七彩的節日彩燈下,彷佛是個熱鬧的不夜城。
連顥拿著買來的地圖,怎麼也找不到自己的所在,他索性將地圖放進背包里,恣意的跟著音樂、跟著感覺走。
威尼斯嘉年華,既然稱為「面具節」,參與者必須盡情發揮想象力,揮灑豐沛的創意,才能深刻感受節慶帶來的歡樂。全身充滿藝術細胞的他,當然不會錯失這個能徹底融入當地的嘉年華會,跟著換裝,戴上面具,加入這個華麗奢靡、神秘的中古世紀。
他是一個海盜,一個迷了路的海盜……連他都覺得好笑。
他大步在大街小巷里穿梭著,威尼斯是個神奇的城市,每一個轉彎,都可能會有新發現,或許是一家精致的小店,或許是一個賣藝的木偶表演者,更或許是——一個生命中的驚喜。
連顥停下腳步,看著對面街角,緩緩的走出一個古典且華麗的美人,輕搖緞扇搧出精靈般的柔柔晚風。女子在察覺來人的注視之後,緞扇半遮,鳳眼正凝,藏著一絲警戒。
是她!今早漂蕩過河的那個女子。她的另一只手里,同樣握著一本地圖,連顥相信,她也迷路了。
于是,連顥笑了,笑得很和善。
雖然說,面具之下能見到的五官有限,但他還是認出她小巧的下巴、晶瑩有神的水眸。藝術家的敏感,總是讓人驚訝。
他朝她走了過去,察覺到她全身僵直,像只遇到天敵的刺蝟,豎起了全身的利刺,拒絕人的接近。
就沖著這一點,他更是百分之百的確認,她就是船上那名拒人于千里的女子。
「一個人來旅行?」連顥用英文問著,拿出背包中的地圖,表示自己也是觀光客,接著在她面前優雅地彎腰行禮,勾起薄唇上的迷人弧度。
「可以一起走嗎?」連顥有禮的邀請著。
或許是她身上相同的膚色、或許是她清麗的面容,也或許是她疏離的態度,說不出一個具體的原因,但他就是想更加認識她。
刑宇凌的錯愕寫在眼里,看著眼前的男人。
精雕鏤花、細致妝點金色的半邊黑色面罩下露出方正的下巴,一雙有神卻溫和的雙眼,身穿著深黑色合身西裝,內里的火紅襯衫,像午夜跳動的火焰,似乎能將人們注意的視線燃燒殆盡,帥得像幾世紀前的海盜,而他一派優雅自在的姿態,像走在窄牆上的貓,踩著從容優雅的腳步,對著她行禮。
要不是那眼神太溫和,她幾乎就要相信她跑錯時空,遇到一個真正的海盜。
刑宇凌因為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樣魔幻的開場,而顯得有些怔愣。
而她的怔傻,讓連顥以為她听不懂英文,于是換了個語言又問了一次。
「日本人嗎?」他用生澀的簡單日文問著,那女人怔怔的看著他,沒反應。
「韓國人嗎?」他再問,那美麗的女人還是沒有搭理他的打算。
「台灣人嗎?」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著,這是他會的最後一種語言,再多就沒了。
刑宇凌仍是沉默。
不開口的原因,是因為一開始的時候傻了,現在回神卻仍舊不開口的原因,是為了保護自己,拒絕登徒子的接近。
她一向冷漠,就算戴上了面具,還是那個行事舉止有條理的法律顧問刑宇凌,不會輕易被誰改變了原則,尤其是一個海盜——一個帥得過火的海盜。
她轉身打算離去,提高了警覺,往擁擠的人群里走去。
但,海盜是不接受拒絕的,連顥面帶微笑的追上去。
海盜遇上了美麗的公主,他深深的被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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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刑宇凌總是很自制,但是這一次,她幾乎想破口大罵,對于身邊陰魂不散的他。
像是鐵了心一樣,無論她穿過大街,回頭還是能看到他,走過小巷,他還是在她的身邊,一臉悠閑自在,只是一雙眼放肆得有些過分,總在盯著她笑的時候,讓她的心跳加速,心情更加氣急敗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