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繼仁看著跟自己有血緣關系,卻等同陌生人的女兒,他不再留戀,他在心里說著,不要怪他無情,他還有一個家庭要照顧。
在看了她一眼之後,張繼仁面無表情的離開,夏雪像是被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受了指示避開的小妹,在見到來人離開,急忙的走出來。
「夏姐,怎麼了?那個人是誰?是不是又來逼你賣房子?」她一頭霧水。
夏雪只是搖頭,再搖頭。
「你先回去吧,下午休息,我人不舒服。」夏雪的淚在眼中打轉,不想在小妹的面前流下來,深怕自己嚇壞了她。
「可是……」
「先回去吧,我很累了。」夏雪知道她會擔心,但是這個時候,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妹無奈收拾著,在看了夏雪之後,頹然的走出門外,不忘帶上門,在門上掛上打烊休息的牌子,然後離開。
僵直在原地的夏雪,在確定小妹離開之後,一雙腿再也沒有支撐的力量,身體漸漸滑落在地。
這就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她的父親,一個不吝惜對她說出狠話的人。
淚水決堤,一滴接著一滴,隨著太陽的西逝,拉長了她坐在地上的身影,更顯寂寥。
「為什麼……為什麼……」她歇斯底里的喃喃自語著,巨大的悲傷喚醒了她迷茫的思緒。
她終于認清,雖然嘴里再怎麼不承認,她心里仍渴望著父親的親情,在得知父親對自己並沒有相同的渴望時,她的傷痛如海水席卷而來,打在她的身上,讓她搖搖欲墜。
天色慢慢的暗了,昏黃的夕陽照入花苑內,只見到一個蜷縮在地上的身影,似乎正抖瑟著。花苑內,她黯淡的心情,比黑夜更加陰冷。
客人來來去去,總是在門口見到打烊的牌子之後,打道回府,雖然不免猜疑,這一年到頭全年無休的香草魔力花苑,今天竟然這麼早就打烊了,但也總是想想罷了,並沒有細究。
而夏雪也因此有個私密的空間,讓她努力的沈澱自己的心情。
只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並沒有因此而清醒,反倒陷入一種茫然的迷亂,只能呆坐著,讓淚奔流著,無力阻止。
慢慢地,夕陽掩去身影,不忍再見她的傷心,徒留一片黑暗,但月兒心細,知道孤獨的人最需要一盞燈,于是它翩翩出現,潔白的光透過透明的門窗,緩緩的照射在她的身上。
明亮的月光包圍著她,夏雪仍無所覺,一徑的沈溺在自身的悲傷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玻璃門被推了開來,清脆的鈴聲響起,看樣子是有人沒注意到打烊的牌子而闖了進來。
夏雪仍不知不覺,雙手環著自己,試圖給自己一點支持的力量,試圖將身上的寒意驅離,卻始終未能如願,她依舊抖瑟如風中枯葉,萬分弧寂。
正當她覺得自己就要昏過去的時候,一雙大掌從身後抱住了她。
夏雪緩緩的回頭,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此時的她,並不認為自己還有力量,負荷太大的動作。
是誰?這眉、這眼、這擔憂的眸光……都似曾相識,卻又像是被她刻意的遺忘,在神智未明的此時,她竟無法分辨。
「是我……」低沈的嗓音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擔憂,更有一絲自責,只是她的眸光落在遠方,像是穿過自己的身體,這讓他無法忍受。
「是我,滕立宇,我不過幾天沒來,你不可以忘了我……」他挪出一只手,握住她縴細的下顎,讓她迎視著他。
話說出了口,他才知道自己的在乎。
他不能、也無法接受,她的眸中沒有他,甚至是忘了自己。
他不要再理會什麼該死的自尊,他只知道……他要她!
而他,也要定她了!
第七章
滕立宇低沈溫和的嗓音,穿透了她像是蒙上一層霧的腦中,慢慢轉化成—種她能明白的語言。
是他!充滿悲戚的眸光定定地凝視著他的臉,不知過了多久,迷蒙的黑眸眨了眨,慢慢接收他的影像,認出了他。
滕立宇,那個她以為已經在她的生命中消失的人,突然又出現了。
「我才幾天沒見你,瞧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了?」微微松開了她,滕立宇勾住她細小的下顎,強迫她游離的魂魄歸位,壓不下的心疼涌上,滕立宇嘴角雖帶著笑容,卻滿含苦澀與自責。
不過才幾天的光景,她原本縴細的身子又瘦了一圈,有神的澄眸像是淹了水,一滴滴的淚不住的流下,每一滴都流往他的心里,幾乎要將他溺斃。
他不知道,要是他沒有一時失神將車開往她花苑的方向,沒有一時心軟的下車,沖動的推開門……她的淚下知道要流到幾時。
就連現在,他已經在她的面前,揚起的手卻拭下干她流下的淚,叫他的心揪成一團,卻無能為力。
淚眼蒙,夏雪不確定眼中的他,真是心里所想的他嗎?
這樣過于專注的眼神,揪住她的胸口,傳來另一陣陌生的悸動,又疼又麻;總是帶笑的唇角有著無奈,還有一絲欲言又止的關心,凌厲的黑眼如今看來充滿擔憂的情緒……
他在擔心她嗎?水眸眨了眨,她想開口,卻發現即使自己開了口,聲音卻像是卡在喉嚨般,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有的只是一滴滴的淚。
「你是打算……把你一輩子的淚都在我的面前流干嗎?」滕立宇無奈的閉上眼,從來不知道一個女人的眼淚,就能讓他心疼得無可復加。
他的話像是提醒了她,夏雪的鼻子一酸,想起了父親說出的話,水眸眨了再眨,原意是想逼回到眼角的淚,卻只是讓眼淚不由自主的狂泄而出,咬住的紅唇傳來疼痛,卻比不過心上的撕扯。
「噢……夏雪,你別再哭了。」他深深的凝視她,像是要補足這幾天的思念,只是……她的淚像是要滴穿他的理智,他無法抑制擁抱住她的沖動。
雙臂一縮,她的人落入他的懷中,感受到他沈穩的心跳。
如果挽不回他曾經說過傷人的話,不能制止她的淚,又不忍見她傷心,那他總可以把她擁入懷中,給予她所有的支持吧。
「夏雪……別哭了。」他喃喃的念著她的名字,彷佛他已喊了干遍萬遍一般,她的名字成了他低吟輕喚里的纏綿。
被緊緊抱住,她無法仰起頭來,因此也無法看見他銳利的黑眸里,滿足激動的情緒,黝黑的肌肉緊繃著,像是要將她揉入自己的體內,融化她的傷痛。
「……」夏雪啞了半晌,開了口卻只是無語。
像艘孤艇的她,駛入一個溫暖的港灣,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飄零無助的心頓時找到依靠,再也沒有堅強的勇氣,她只想放聲大哭。
她厭惡無聲的哭泣!
她厭惡自己強裝的堅強!
在他的擁抱里,她只想當個女人,在他的懷中歇息。
「為什麼?為什麼?!」她在他的懷中大喊,將心中的疼痛嘶喊出來,那哀傷,深沈得像是無法抹去,揪疼著他的心。
「我的天啊……」滕立宇的聲音粗嗄的幾近嘶啞,心頭像是被刀劃過。
冷硬多時的心,在見到她時變得柔軟。因為她的哭泣,他才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情,是那麼的在乎她。
她在他的懷中放聲大哭,緊緊的回抱著他,將他視為生命中唯一能支持她的力量,釋放著一直以來的難受和壓抑。
擁著她,滕立宇又心疼又感動。
總算,她願意在他的面前釋放情緒,縱使心疼、縱使她的淚讓他喘不過氣,他也不會再阻止。
她的淚沾濕他的襯衫,滲入他的胸口,他只是默默擁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