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喝得盡興、唱完歌已是深夜,本來該負責開車的查克朗渾身酒氣,兩位小姐包靜茹和吳韻笛也喝得差不多,現在唯一最清醒的只剩下滴酒未沾的時祈峻,也就是說,現在只能由他負責把這三個人安全送回家去了。
唉,沒事惹什麼麻煩?!早知道回家睡覺不就什麼事都沒有?哼!都是查克朗害的!明明該他負責的事,竟敢喝醉擺爛不管?好!看我明天怎麼修理你!
時祈峻站在車外,背脊抵住車門,獨自興嘆不已。
他仔細想了好一會兒,計畫著該走什麼路線才能順暢又快速地把三個醉鬼安全送回家去。
時祈峻全神貫注思索著,渾然不覺距離不到二十步之外的一部小型轎車里,正有一雙柔情麗眸深深瞅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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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緹穎?怎麼不開車?找不到停車卡嗎?」閉上眼假寐的同事,含糊地問道。
今晚為了幫同事慶生,熱鬧氣氛下大家全喝了酒,安緹穎喝最少,卻也有些微醺,一張停車卡怎麼也找不到,當她喜出望外地從椅座下翻出它,再起身坐正時,一揚眸便傻了——
「呃——我找到了,不小心掉到駕駛座下面。」
「找到了,那就走吧。」女同事幾乎快睡著了。
「嗯,可以走了。」安緹穎口中應允,雙手卻動也不動地放在方向盤上。
方才猛然揚眸,完全不及防備的片刻,安緹穎突然跌進一雙深黝如寒潭的黑瞳中。
某些烙印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瞬間翻轉攪動……怎麼可能?怎麼會是他?
她真的傻了,思緒停止運轉。分開那麼久,不曾想過有再次重逢的可能,安緹穎愣愣地望向前方,一次又一次地確認,那熟悉的身影,到底是不是往事不堪再提的「他」——
寬闊胸膛,俊挺五官,如刀雕刻過的挺直鼻梁、有個性的下巴,墨黑的濃眉,身形瘦高偉岸,薄唇緊抿,散發不易親近的冷淡疏離氣息。
一定是他了,除非這世界上還有第二個時祈峻。安緹穎很不想承認——當初,不就是愛上他才氣縱橫卻又冷漠詭怪的性情,他深沉不易了解,偏偏這種特質又特別吸引女人愛慕的眼光。
安緹穎奮不顧身愛上他,轟轟烈烈和他談了幾年戀愛,誰想得到他心里只有事業前途,根本沒把自己放在他的人生規劃里。于是,他為了美好的前途一走了之,一絲不舍也沒有就走了,此後再無音訊。
她眼中漸漸蓄積淚水,前方男子的身影愈來愈模糊。
然後,她看見他坐進車子,緩緩駛離停車場,一直被她瞅得牢牢的位子空了,只剩下地上未干的雨漬,如同她被挖空多年而荒蕪的心,空了,僅剩下當年未干的淚痕。
第二章
藍天森林幼稚園
即便前天晚上沒睡好,安緹穎仍是打起精神準時到幼稚園上班,充滿孩童天真歡笑的園地對她而言仿如天堂。
幾年來,胸口埋藏著戀人猝然離去的傷痛,全靠這份工作為她帶來歡樂及成就感,他才能安然度過那段傷痛。
「小穎老師,今天要辛苦你了。」園長大老遠便堆起笑臉過來招呼。「等會兒有一個小朋友來報到,家長指名要到你的隻果班。」
「啊?家長指名?」安緹穎微偏著頭,皺起眉。「哪位家長介紹的?這孩子有什麼問題嗎?」
通常經過家長介紹,一定不是好帶的小孩,安緹穎可是出了名專門整治調皮搗蛋小惡魔的老師。
「呵呵呵,既然你都這麼問了,我也就照實說吧!」園長很不好意思地模了模頭發,支吾道︰「小穎老師,這孩子確實有、有那麼點……難搞。呵呵,他三歲以前是鄉下阿嬤帶的,完全被寵壞了。他老爸看不下去,現在帶上來台北上幼稚園管教。」
「管教?」安緹穎了然一笑,畢竟在幼教行業待久了,什麼狀況都想得到。「不知是誰管教誰呢!我猜,應該很多家幼稚園受害,被這個小魔頭搞到雞飛狗跳了吧?」
「就是呀!丙然小穎老師你最聰明,一听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園長松了口氣,坦誠招了。「听介紹他來的家長說,小男孩才不到四歲,竟在各家幼稚園連續咬傷同班的小朋友,每到新幼稚園不出五天,立刻就被其他家長們連署上書要園方將他開除退學!嘖嘖,不知道這小魔頭到底是什麼來投胎轉世的?怎能長一口尖利牙齒、見人就咬?」
「園長,我實在想不通,既然您都知道他是許多家幼稚園退貨的小魔頭,為什麼還要收他?」安緹穎的語氣認真嚴肅。「萬一傷到我們園里其他小朋友,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這、因為……這孩子的家長,他們——」園長說得支支吾吾,面露難色。
「他們是高社經地位、高知識分子?」安緹穎接下去說︰「重點是,人家付得起雙倍學費?哎!園長,以我們目前的招生狀況,沒必要為了增加收入冒險收下這種恐怖分子。」
「其實,也、也不全然是為了錢。」園長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辦學校,當然不能以金錢為主要考量,每個孩子皆享有受教育的權利嘛!小穎老師,這回無論如何你要幫幫忙。」
「園長,我很樂意照顧任何一位進到我們幼稚園的小朋友,不過,以我有限的體力和能力,要同時看顧許多有問題的小孩,真的無法負擔。畢竟,人家把孩子交給我們,我們就得負起全部責任,您能想像那心理壓力有多大?」
「知道,我當然知道。」理虧的園長不住點頭,客氣謙卑地道︰「小穎老師,大家都知道你最有愛心,帶孩子認真又負責。雖然這位小朋友是麻煩了點,但是人家家長也是沒辦法了嘛!怎麼說也是個天真可愛的小孩,難道我們眼睜睜看他被放棄?如果我們再不收他,這孩子只好被送回鄉下去了。一旦又交回給只會溺愛孫子的女乃女乃帶,這孩子還有救嗎?」
「哎……」一听到園長打出悲情牌,安緹穎沉默了,微擰秀眉顯出她的猶豫和掙扎。
「小穎,算園長拜托你了。整個藍天森林幼稚園里就屬你心腸最好,哪個家長不稱贊你帶孩子有一套呢?他們一個介紹一個,還不是沖著你的面子才把孩子送過來的。」園長使出最高段的催眠術,握住她的手。「多一個不算多,我們一起拯救這可憐的小孩好嗎?」
「您、您把我說得太偉大了啦!」安緹穎有點尷尬,實在不習慣听人家對自己歌功頌德。「園長,我只是盡本分而已。如、如果您決定要收,我也只能配合。」
「真的?太好了!等一下孩子送過來,我立刻帶他到隻果教室去。」喜出望外地睜大眼,園長眼中流露無限感激。「小穎呀!園長就知道你不會讓家長失望。」
「呵。」笑得很無奈,安緹穎從園長夸張的表情中,感覺到事情似乎比想像中復雜得多——到底是怎樣的惡魔霸王,竟要讓堂堂園長如此求爺爺告女乃女乃?
「來了來了!」園長指著門外一高一低的人影,拍拍安緹穎的肩膀。「真巧,才說到他們,人就到了。來來,帶你過去認識新來的小朋友,順便幫你介紹一下家長。」
順著園長的手勢向外望,漆著卡通圖案的鐵門外,站著一名牽著小男童的高大男子,他西裝筆挺、黝黑頭發梳理得十分整齊,外型出色,讓人一眼就看出是社會菁英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