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這麼說。」嚴唯旭皺著眉,心疼地看著她,並低聲嘆息。
這番話雖然貼近原始事實,卻狠狠地抽痛了他的心。
「我說的是事實,你根本不必理會我的感受,不管我怎麼害怕、孤單、無助、惶恐,這些都是我自己的事。既然我要賺你那份昂貴的工資,就該負起我所要支付的成本,不是嗎?」
「曉玬,別這麼說。」她的話像利刀,每字庫句都狠狠刺進他的心窩,嚴唯旭自己也料想不到,她的無助哀愁竟能俐落地切割自己那顆早就練就刀槍不入的鐵石心腸。
「沒關系,你們都說我勇敢。」吸了吸鼻子,姜曉坍擦干眼淚,眠唇道:「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們看笑話,姜曉玬說得到做得到,孩子生完我就走,一點兒都不會麻煩你。我做得到,告訴你,我真的做得到!」
「別說了!曉玬,對不起。」嚴唯旭心疼地將她摟入懷中,溫柔地拍撫她縴柔的背,她的柔軟香甜喚起深藏在他記憶深處的秘密。
曾經他為了這樣柔美的人兒瘋狂陷落,激烈狂放的感情不是假的,也絕對不是交易的部分,那是無可替換的真情流露。
「放心,以後我會常來看妳、看寶寶。」他用雙臂護擁著她,在她耳畔許下承諾。「這麼久沒來關心妳,是我不對,以後我會常來,妳別難過了。孕婦哭泣很傷身體,我不想妳生個憂郁寶寶給我。」
「我沒關系,都說我想清楚了。」姜曉玬苦笑道︰「你常來的話,我會以為我們在談戀愛,這樣不好,很不好。」
「唉。」嚴唯旭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不來她不開心,常來她認為不妥,這女孩似乎不如其他女孩那樣容易安撫。
不過此時此刻,他不想爭論什麼,只是暗自決定:以後要常來探望她,不管談不談戀愛,這女人懷著自己的骨肉,孕育他們嚴家第四代,光憑這點他就算再忙也得撥空來陪她,跟她肚子里逐漸成長的孩子說說話。
「你不擔心我生了孩子後賴著不走?」相擁許久,姜曉玬又問了怪問題。
「妳不會。」嚴唯旭歪著頭看她,好像她提的問題很愚蠢。「妳有妳的夢想,為了舞蹈妳可以付出一切,這股熱情妳忘了嗎?」
「我沒忘。」黯下眼眸,姜曉玬感覺自己的心一再往下沉,連她也弄不清楚為什麼嚴唯旭給的這番「正確答案」會教她如此失落?
舞蹈是她的一切,怎麼懷上孩子就淡去了熱情呢?
姜曉玬好失落,又好有罪惡感,隨著肚子里的孩子愈長愈大,她的舞蹈幾乎被擠到外頭去了。
她有時候會幻想自己生下孩子後留在嚴家,好好陪著她辛苦懷胎十個月生下的兒子快樂長大,就算沒有名分地也無所謂。她想陪在孩子身邊,陪在孩子的爸爸身邊……
不過,令姜曉玬意想不到的是,她的幻想竟然慢慢蛻變成渴望,尤其當孩子的爸爸每周固定時間來陪伴她的時候,心中的渴求像難以控制的野獸,一不小心就探頭出來要吃掉她的理性、堅持。
她默默地守住這份不可能實現的幻想與渴望,當嚴唯旭輕撫她隆起的月復部,跟肚子里的寶寶講個不停時,她總會忍不住偷偷拭淚。
當嚴唯旭付出的耐心、愛心愈多,她的痛就愈深愈大,心里滋長的渴盼在殘酷地凌遲她,一遍又一遍……
幸福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姜曉玬順利地在預產期產下白胖的兒子,看見兒子的瞬間,她狂哭不止,嚴唯旭過來擁抱她、安慰她,卻沒有開口要她留下。
她期待著,從兒子誕生到坐完月子,期望落空教她心如刀割。
依照合約,她沒有理由留下,生下兒子後她取走尾款,一棟精華區的小豪宅外加一百萬美金到手,她該帶著豐厚的酬勞去圓夢,雖然那個夢似乎已經失去意義。
但是,嚴唯旭卻按照合約規定,在滿月當天帶走她的心肝寶貝,沒有道一聲再見。
失去兒子、心如刀割的姜曉玬只能收拾行李,形單影只飛赴她的夢想國度,進入皇家舞蹈學院努力習舞。
兒子已將她的心帶走了,沒生育之前的姜曉玬,絕對體會不到骨肉分離的痛楚竟是如此巨大且深刻。
帶著空洞的心靈,她讓自己成為練舞的機器,從日出跳到日落,跳到沒力氣想念兒子,每天都累到直接倒在床上昏睡為止。
無處訴說的後悔和思念,日夜啃蝕姜曉玬的心,若是時光倒流,她絕對不可能接受這樣的交易。
現在的她寧可用生命換回她的兒子,可惜她一點立場都沒有。
難眠的深夜,姜曉玬想起嚴唯旭的冷血寡情,總會心痛到不能自已。
原來他對她付出的所有柔情,只是為了她肚中的小孩,那些近似戀愛的感覺,全是他在演戲,因為他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孩子。
從頭到尾,他只想用盡辦法得到他的孩子,為了讓她這個「生產者」開心,他甚至不惜虛情假意。
他怎麼可以這麼狠心?怎麼可以?
哭到不能入眠,姜曉玬只能勉強自己閉上眼楮,細細回想兒子可愛的模樣,想像他長到一歲會是什麼模樣,再想像他長到兩歲又是什麼樣子?
這麼地想著,心里也痛著,于是她在數不盡的眼淚與笑容中沉沉睡去……
第六章
二年後嚴家大宅
一向平和寧靜的嚴家大宅今天熱鬧非凡,寬闊的大院子里停滿各式各樣高級轎車,全是為了替嚴家第四代小壯丁嚴智翰慶生而來。
身為嚴唯旭死忠的好友,張子曜當然也喜孜孜地帶著禮物來到嚴家,祝賀小孩子滿兩歲生日。
當他看到嚴唯旭手抱親兒、心滿意足的模樣,忍不住月兌口說︰「哇!小智翰愈來愈可愛了,長得好像媽媽喔!」
「張子曜!」嚴唯旭臉色猛然一沉,露出凶悍惡狠的目光。
「呃、我看到小智翰,一時高興。」不好意思模了模頭,張子曜為自己的失言道歉。「你就當我今天出門太匆忙,忘了把腦子帶出來,別跟我一般見識。」
「算了。」嚴唯旭逗著懷中手舞足蹈的兒子,心滿意足地對著他說:「子曜叔叔傻頭傻腦,不要理他。」
兩年了,在這個三代單傳只有男丁的大家族里,「媽媽」永遠是禁忌的名詞。
一年前牙牙學語的心智翰開始學說話,也只是學著叫爸爸、爺爺和姨姨。
而這位「姨姨」,正是當年嚴老爺子想方設法要攝合給嚴唯旭的朱家千金——
朱雲倩。
「來,我帶翰翰去洗手間,他該上廁所了。」朱雲倩遠遠走來,對著嚴唯旭懷里的小人兒揮手,小智翰開心地對她叫著「姨姨、姨姨」。
張子曜禮貌性地向朱雲倩點頭打招呼。「呵呵,看來整間屋子里,最懂得擄獲小智翰歡心的人,非朱小姐莫屬了。」
「小翰翰從滿月起就是我一手帶大的,當然跟我比較親!」
朱雲倩抱走活潑好動的心智翰,回眸時,還刻意抬起下巴,以倔傲的表情看著張子曜。
從她得意飛揚的眉梢,和她一身高貴的雪緞套裝,再搭配全套耀眼閃亮珠寶,那種出身貴冑人家的千金氣質,絕對足以讓不知情的人誤以為她就是小孩的媽、是嚴唯旭的結發妻子。
滿場穿梭的客人雖然心知肚明她僅是嚴家的專屬保姆,但也不敢對她太無禮,畢竟她是嚴老爺子欽點的人選,嚴家珍貴的血脈交托在她手上,誰敢不敬她三分?
就連驕傲、專制的嚴唯旭也得為了兒子看她臉色,對她很多過分的言行舉止,只能氣在心里而不敢有所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