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吃,我胃有點悶。」汪瑀璇確實開始覺得胃悶,特別當她看見不忍細閱的那頁新聞再度被翻開——
「哇,八百萬的手表!又是一個不把錢當錢的凱子。嘖嘖,我怎麼就遇不到這種凱子爹?」
奚心璦津津有味地吃著水煎包,配著俊男美女和高價鑽表的新聞。「哼,這小子越來越花心了,前不久才甩了名模女朋友,這麼快又搞上江萬益的掌上明珠……奇怪,上流社會交友圈這麼復雜,‘他’不怕得愛滋啊?」
「‘他’成功了,心璦,他做到了,車赫凡真的佔據了財經版面的頭條。」汪瑀璇瞟了一眼照片,語氣淡然道︰「時間過得真快,你應該記得他當年發下的豪語吧?」
「百顆無瑕美鑽、耀眼生輝、名表贈佳人——年輕地產業鉅子,一擲千金為紅顏……」奚心璦像是沒听到汪瑀璇說的話,逕自讀著報紙,表情充滿鄙夷不屑。「八百萬一只手表?這女人胃口還真大,這樣子削人家她良心過得去嗎?」
「對他主導的東兆集團而言,八百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數字。」汪瑀璇慢慢喝下豆漿暖胃,定定看著奚心璦的平靜面容,沉吟數秒,忍不住開口問︰「他……到今天為止,完全沒有跟同學們聯絡嗎?」
「你希望他跟誰聯絡?」奚心璦清亮的眸中陡然射出光芒,若有深意問︰「你以為他還是以前那個車赫凡嗎?就算他是,汪瑀璇也不再是以前的汪羽璇了……」
「算了。沒事……當我沒問。」汪瑀璇頹然別開頭,她不喜歡心璦咄咄逼人的模樣,那實在很不可愛。
「瑀璇……其實,有件事情……」奚心璦放下報紙,抿了抿唇沉吟,一副深思熟慮的謹慎態度。「我一直想告訴你,關于他……車赫凡……只是,我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既然你覺得我可能不想听,那就別說了。」汪瑀璇很懊悔,她實在不該提起這個話題。
「瑀璇,我知道你還在意……車赫凡他……」奚心璦微啟的紅唇開了又閉,似乎不知該選什麼樣的詞匯。
「這麼難以啟齒?我不是說過別說了,你不必為難。」
她喝盡杯里的熱豆漿,語氣寒漠。「時間差不多了,我該換衣服化妝準備上班了。你呢?要不要我送你到公司?」
「你別這樣好不好?我是認真的——」奚心璦皺起眉,把最後一顆水煎包放進嘴里,嘟囔道︰「每次跟你講正經事就這樣……如果你真的放得下,大可左耳進、右耳出,當作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就好了嘛!反應這麼大,根本還放不下……」
「……好了,你別訓我了好不好?你要說就說,我听就是了。你到底想要說什麼?」汪瑀璇沉沉吐了口氣,挺起背脊好整以暇等她說。
「前幾天,我見到他了。在一場名人婚宴里。」奚心璦清亮眸中浮上紅絲,語氣黯然。「我見到車赫凡,如假包換的車赫凡。不過他已經不記得我了。婚宴進行了一大半,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向前和他攀談,直接說我是奚心璦,是他的高中同學,還說了一些高中時代的事情,可是他……」
奚心璦頓了頓,激切眼眸對上汪瑀璇,發現好友的眼中緩緩燃起一小簇火焰。
「嗯,然後呢?」汪瑀璇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她很努力壓下心底莫名翻騰的悸動,在好友面前刻意佯裝平靜,卻不知眼中的火苗已泄露了她的秘密。
「車赫凡看著我,看了很久、也很努力想了很久,最後很不好意思地笑說︰‘對不起,奚小姐——我沒什麼印象。’他竟連高中同學都想不起來?」
「或許,他真的忘了吧。」汪瑀璇眼眸更黯,嘆息似地吐出幾個字。
「可是,我覺得不太可能,那場山難的後遺癥有這麼嚴重?他雖然身體受傷,但不至于變了一個人!我感覺他似乎有什麼苦衷……」
「算了。」汪瑀璇輕輕吐氣,她眸中的火苗已緩緩熄滅,站起身移步往臥房走去,輕描淡寫道︰「既然人家都說忘了,那就算了吧。」
「話是這樣沒錯,」奚心璦滿臉疑惑與不滿。「如果他要選擇性失憶,誰也拿他沒辦法,可是我們認識的車赫凡怎麼可能是這種人?我不信!我才不信他會把高中同學給忘得一干二淨!」
「同學又怎樣?」汪瑀璇打開衣櫥找衣服,像在講一樁隔壁鄰居八卦地事不關己。「出了校門大家各有一片天,忙自己都來不及了。尤其他生在富豪之家,站的位置對我們而言像在玉山頂,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根本不會有交集的機會,他要是真忘了,也沒啥好奇怪的。」
「瑀璇……」奚心璦跟隨她來到臥室,並不想草草結束這個話題。「我不相信你可以徹底把他忘記!你跟他不是一般的同學,你們曾經……」
「好了!」汪瑀璇喝止她繼續再說下去。「不管是什麼,那些都過去了,記不記得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不是十八歲,我們已經是不同世界的人,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們選擇了不同的方向,現在已經距離很遠了……」
「可是,明明你還惦著他,要不你怎會問我他曾跟誰聯絡?」奚心璦豁出去,把心里的話講出來。「瑀璇,你根本還忘不了他,你跟我一樣,從來沒忘記過這號人物,我們為什麼要裝呢?」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心璦,我真不該問那個蠢問題。」汪瑀璇抱歉地握住心璦的手。「當我沒問,好嗎?車赫凡已經不是以前的車赫凡了,你剛剛也這麼說了。本來他就不該跟我們聯絡,不管他的記憶正常與否,他都跟我們不一樣——世界變了,一切都不同了。」
「好。」奚心璦投降地點點頭,深吸口氣。「你放棄了?如果你確定自己做得到,那最好……」
汪瑀璇不明所以地望著她。「什麼意思?你想說什麼?」
奚心璦揚起嘴角,揮揮手冷然一笑。「我什麼意思重要嗎?反正,你打算這輩子視他為陌路,那麼我什麼意思,對你一點也不重要了,不是嗎?」
汪瑀璇默然佇立,怔怔看著跟自己幾乎生死與共的好友,黯淡表情帶著凝重心事離開。
這一幕,勾起她許久許久前的回憶……
多年前,她們都還是未滿十八歲的高三學生,某天在放學路上,奚心璦也曾經以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背影離她遠去。
汪瑀璇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在跳上公車前一刻,奚心璦天不怕地不怕地扯開嗓門喊︰「明明你就喜歡他,為什麼不敢承認?你不知道愛情是不能退讓的嗎?」
愛情的國度里,勝者為王。
汪瑀璇記得奚心璦最喜歡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不知道現在的她是否還是這麼想的?
掉入回憶里的她搖了搖頭。
當時她們青春正好,做什麼都理直氣壯,而今已不復彼時的赤誠單純,何況改變的不僅是時空,命運的捉弄讓她在生命洪流里掙扎搏斗,幾乎月兌掉一層皮才存活下來,經歷了蛻變才擁有平穩人生。
汪瑀璇一點也不想給自己添麻煩,再打亂她的平靜生活。
她看著鏡子里那張陌生又熟悉的美麗臉龐,決定往後不在心璦面前提起車赫凡這個人,平白弄擰姊妹淘之間的好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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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赫凡在馬路口下了計程車,腳步匆忙地穿越斑馬人行道。其實他不趕時間,不必像現在連走帶跑,他也弄不清自己在趕什麼,自從六七年前的一場嚴重山難痊愈後,他常常會有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月兌軌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