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這要命的聲音,凌凡又開始犯頭痛。
「閉嘴!現在是我教練。還是你們?」她怒瞪一眼,凶巴巴地問。
「當然是……凌姐姐。」一群小小聲的回答。
「既然我是教練,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凌凡抱胸。「還有問題嗎?」
所有的小朋友都搖搖頭。
「很好,開始練習吧!」
「那凌姐姐呢?」其中一個小朋友問。
「我?」凌凡橫眉豎眼。「我是教練,我叫你們練習,你們就練習,哩叭嗦什麼!還有,除非天塌下來了,否則,誰都不準來煩我。」說完,凌凡逕自走人樹蔭下,以手為枕,仰臥在草地上。望著湛藍的天空,在清風吹撩下,她懶懶地打了一個呵欠……
這邊。小朋友的練習也在吵吵鬧鬧中進行。十分鐘後——
「鏘!」響亮一聲,棒球高高地被打飛出去,球場上的小朋友驚呼起來。
大寶沖進樹蔭下,把凌凡搖醒。
「凌姐姐,不好啦!天真的塌下來了,小胖居然擊出一個全壘打了。」
全壘打?看來小胖發揮了雙層漢堡的威力。凌凡揉揉惺忪睡眼走出樹蔭遮蔽處,她只手遮住陽光,眯眼注視那顆球。
球飛得很高很遠,耀眼的陽光投射上頭,那顆球發散出一種惡兆臨頭的光芒。
「全壘打!全壘打!全壘打!」有人開始鼓噪。
球繼續飛著,飛過他們的頭上,飛過球場的另一頭,飛過架在球場外的鐵絲網。
「全壘打!全壘打!全壘打!」愈來愈多人應和。
球繼續飛,它正飛向球場棒壁的住戶。咻一風中傳來球的聲音,表示它正在急速下墜中。
幾乎是同時的,所有的小朋友很有默契的做出一個動作——緊緊地捂住耳朵。
砰啷!玻璃被打破的聲音。這下,沒有人敢大聲歡呼,也沒有人上前去擁抱小胖。
小朋友們把目光轉回到小胖身上,眼里寫滿同情;小胖也完全沒有意氣風發的神色,日頭赤炎炎,他竟渾身打顫得像秋天的落葉。
那是這附近有名的鬼屋哩!每個人都在想這件事。
「該死的雙層漢堡!」凌凡低罵一聲︰「死小胖,你去把球撿回來!」她一把拽住壯得像頭牛的小胖。
這次的社區委員長是個出了名的節儉鬼,已經言明在先,所有的器具都要保存良好,一顆球都不準少。
「不要。我不要!」小胖死攀住一棵樹,胖胖的身軀像八爪魚般黏在上頭。
「畏畏縮縮的成什麼樣!」她無情的扳開他一根一根手指頭。「男孩子要勇敢,將來才能頂天立地成大器。」
「我才不要成什麼大器!嗚……凌姐姐,我不要去啦,那里有鬼……嗚……」
「大白天的哪來的鬼!」
「真的有鬼,凌姐姐。」一旁的小朋友說。「英俊扮上次翻牆進去摘野玫瑰要送給美麗姐,結果看見一個穿白衣的人影在樹林里晃呀晃,一頭長發飄呀飄的,好嚇人哪。英俊扮被嚇出了一身病,他媽媽還帶他去收驚呢。」
「那是因為他作賊心虛,誰教他去當采花賊!」凌凡可不信這些怪力亂神。
「真的,真的。」另一名小孩說。「我媽昨晚打那經過,還看見那屋里有燈光。」
「那準是你媽看花了眼。」
「凌姐姐要是不信的話,那你去撿球呀。」
「我?」聞言,凌凡指著自己。有沒有搞錯,當他們的教練已經夠倒楣了,為什麼還要做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對呀,如果沒鬼,凌姐姐你證明給我們看呀。」
「嘻嘻,難不成……凌姐姐也怕鬼?」一個孩子不知死活的說。
「誰說我怕鬼!」死小表!
「那你去撿球呀!」
「去就去!」
痹乖隆的咚,她干啥跟這些小表認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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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駁的矮牆。木造屋,魚鱗瓦頂,手拉門。
日式庭園里,種滿高高的芭樂樹、龍眼樹、幾株竹子與芭蕉,紫羅蘭的爬藤爬滿了低矮屋頂,日影在樹縫間流動,玄關前是一道離地約十尺長的回廊。
天空飄著幾朵軟綿綿的雲絮,南風輕輕吹送,為酷暑的空氣送來些微的涼意。
柏原秀人身著夏季浴衣,坐在前廊的藤椅上,有一下沒一下搖著蒲扇。
頭上的風鈴被吹響,清脆的聲音讓人打從心底舒服。
這里是他母親的娘家。
外公外婆已經去世十幾年了,母親嫁去日本後,這個地方就被遺忘了。
住在他自小就熟悉的日式建築里,來到這個小鎮不過一個禮拜,柏原秀人已經適應得很好。這里有京都的古樸與恬靜,還有好聞的稻草香。
京都那里可好?柏原秀人抬頭望著澄清透明、陽光絢麗的天空。他心里想著︰真一、雨亭你們又如何呢?可別辜負我翹家的美意呀。
棒壁的棒球場傳來陣陣歡呼,令人不由感染了那分生命的躍動,柏原秀人的嘴角不禁彎了起來。就在這時候——臉側一陣驚風掠過,接著「砰啷」一聲.身畔的窗戶玻璃被打破了。
「少爺,你沒事吧?」正在廚房切西瓜的龍之助聞聲提著菜刀沖了出來。
「我沒事。」柏原秀人撿起地上的棒球,笑道︰「是這小玩意惹的禍!」
「真是找人麻煩!」龍之助放下菜刀。「給我吧,我拿去還給他們,順道要他們小心一點。這球砸到人可不好玩哪。」
「我拿去。」柏原秀人轉身走出去。「他們可能會被你嚇到。」
「少爺,不好吧,萬一——」龍之助不放心的追出來。
「別掃興,龍之助,走這段路是不會死人的。」回頭見龍之助仍是一臉不同意,柏原秀人故作一臉憂傷。「呵,我親愛的龍之助,身為一個病人已經夠可悲的,你不會連這一點樂趣都要剝奪吧!」
柏原秀人可憐兮兮的語氣讓龍之助深感愧疚。
「那……您千萬、務必、絕對、一定、請小心。」龍之助只好抓了一把傘遞入柏原秀人手中。
「呵呵。知道有人這麼關心我的死活,感覺真窩心哪。」
「少爺,我是說真的!」龍之助的臉皺成一團。
「好,好,我會小心的。」盯了手上那把傘一眼,柏原秀人露出苦笑。唉,他連日曬都禁不得的。「我走了。」穿上木屐,他擺擺手,撐傘走入陽光中。
前往大門那一段路是一片林子,柏原秀人緩慢而悠閑的走著,耳邊傳來鳥的啁啾與蟬鳴,一切是如此的安詳與寧靜,有一種離群索居之感。
當他走到大門不遠處,一抹人影突然從圍牆上躍下。
柏原秀人頓了一下腳步,愣愣地盯著闖入者。
他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窄窄的肩,縴細的腰肢,個子修長而健美。他穿著短褲,腳跟踩著球鞋,一雙直直挺挺的長腿,泛著美麗的麥色光澤。
柏原秀人不忙著出聲喝斥對方的行為,反而退到樹後,心想著︰呵呵,龍之助,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哩。很遺憾你不在這里,看來,這個樂趣只好由我自己獨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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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凡身手矯健的翻下牆,站定,放眼望去,一陣唏噓油然生起。
這戶人家姓孟,是本地的大地主。十幾年前,盂家的主人去世後,風光一時的大宅頓時成了荒域,也成了大人哄騙小孩的鬼屋。
仔細一看,這宅院仍然可以看得出當年的繁華,通往主屋的路上,兩旁植滿了高聳的樹,本來該是條人走的徑道,如今被野草、夾雜著新葉與
枯葉的落葉佔據;身旁的樹木林蔭密布,透不進一絲陽光,耳邊盡是風吹樹葉的颯颯聲,一切是如此的陰森孤寂,難怪會被說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