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真傷了她一根寒毛,你就不會活命到現在。」于拓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地說。「因為,我會殺了你。」
丁峻訝然地抬眼看他,發現,于拓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你愛她那麼深?愛到可以為她殺人?」
「你有想要保護的人嗎?丁峻。」于拓不答反問。
丁峻愣了愣。
「你有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護的人嗎?」于拓又問。
「我……」他有想要以生命保護的人嗎?丁峻問自巳。有嗎?
「如果沒有,那你根本沒有愛過。」于拓又是一記重擊。
「你……」可是我愛你呀。丁峻在心里吶喊。他的愛是如此的艱難,還沒擁有,又談何失去?談何保護呢?不公平呀!
「愛情本來就不公平!」于拓看出他的想法。「這輩子,我只愛她一個人。」
他知道他的秘密了!丁峻愣然地瞪住他,半晌,他突然仰頭大笑了起來,金發散得滿臉滿頭,整個人有著一股蕭索與無奈。
「哈哈……你早就知道了吧。」笑到最後,他撥開發絲,鳳眼失去往日的風采迷人。他直視于拓,眼里有抹苦澀之色,語氣有股譏誚。「我是個gay。」
「我在美國常遇見。」
「所以……你才挑了我演勞倫斯這個角色?」丁峻臉色僵凝,拳頭一緊,手中的酒杯應聲迸裂,玻璃碎片立即割傷了他的手,血從指縫流下來。「因為我根本就是在演我自己!」
對于這個突發狀況,于拓臉色淡漠如斯,仿佛事不干己,倒是引來酒保的關切。「先生,需要幫忙嗎?」
「再給我一杯伏特加。」丁峻面無表情地說。
當酒保將酒端上桌,丁峻卻用那杯酒直接淋在受傷的手上,劇痛瞬間扯拉著他臉上的線條,但他哼也不哼一聲,甚至還扯起一抹冷笑。
「還需要我這杯酒嗎?」于拓遞上自己的酒,冷冷地問。
丁峻瞪著他,然後搶過于拓那杯酒一口飲干。「再給他一杯。」他指指于拓。
看到這種情形,酒保只能識趣地走開。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于拓緩緩地開口︰
「別自作聰明,我沒有那分閑情去管你的私生活。我選你,只是因為你優秀。」他嘴角輕輕一撇,轉過頭,直視前方。
丁峻望著于拓的側影,恍惚地想起第一次看到他的悸動。
那是報紙上的一張照片,主角是于拓。他直直看著鏡頭,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但是他有一雙又黑又深又冷的眼楮,隔著一張報紙,丁峻卻感覺到他視線的熱度,無來由地,他整個人顫動了起來,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起來。
「我愛你,于拓。」丁峻靜靜地說,在說出口的那一霎時,他整個身體放松了下來,心情意外地感到輕松,他終于明白了阮襲人所說的「釋放」
「我知道。」于拓沒有回避。
「你沒有看不起我?」
「為什麼?因為你愛的是男人嗎?」于拓冷冷地問。「看不起的是你自己,如果你相信自己,就毋須害怕別人的眼光。人沒辦法選擇自己的性向,既然愛了就愛了,就不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丁峻突然笑了起來,眼淚卻從眼角流下來。
「小阮也說了類似的話,你們果然是天生一對。」
「和她談過了?」
「嗯,她還訓了我一頓。」
于拓臉上揚起了一抹笑。「她不像她外表那般文靜與脆弱。」
「演完這的舞台劇,我準備退出演藝圈。」丁峻突然說。
「是嗎?」于拓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作了決定,就不要後悔。」
丁峻靜靜地看他。男人的情誼在眼光交流中,表露無遺。
「再叫杯酒吧。」于拓說。
丁峻笑了起來。「這次換啤酒,喝起來此較快意。」
于拓也笑了起來,想起了峻拿伏特加澆受傷的手的那股勁兒。
「老實說,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黃湯下肚,丁峻變得毫無顧忌。
「告訴她什麼?」
「你愛她呀!」
于拓沒說話,眼光飄遠。是呀,他愛她,在好久好久以前……
台北的夜愈來愈沉,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也愈來愈近……
第十章
明天就要上演了,劇場里忙得人仰馬翻,工作人員一次又一次地作check動作,演員們則一次又一次地排練,只為求一場最完美的演出。
「今天到此為止。」于拓拍拍手。「今晚大家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十點穿戲裝正式排演一次。」
舞台上的演員听到這句話後一哄而散,阮襲人仍站在舞台上沒移動,因為她的腳已經站麻了。「該死的腳!」她蹙眉低罵。
「小阮,還不回去嗎?」丁峻走向她。
「喔,我這就要走了。」阮襲人對他一笑,勉強地抬起腿。「啊……」接著「踫」地一聲,她摔在地板上,膝蓋傳來椎心蝕骨的痛楚,幾乎令她暈眩。
「小阮,你沒事吧?」丁峻扶了她一把。
阮襲人痛得說不出話,只是搖搖頭。一個陰影罩住他們,阮襲人還沒來得及抬頭,人已經凌空被抱起,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啊!」她驚呼一聲,抬頭看見于拓的俊顏。「你……」
「你先回去吧。」于拓對了峻說,「我來照顧她。」他走下舞台,將阮襲人安置在一張座椅上。
丁峻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那我先走了。」他的嘴邊溢出一個笑意。走時,不忘把一干電燈泡帶走,偌大的劇場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我沒事的。」看于拓拿來醫藥箱,阮襲人說。
于拓拉起她的運動褲,只見她膝蓋一片瘀青。
「這像是沒事嗎?」他眸子一黯,聲音有著責怪。他拿出一瓶藥膏敷上她的膝蓋。「會痛,你忍一下。」說著,他施力幫她推揉一陣。
阮襲人疼得眼淚漾在眼中,卻只是咬緊唇,倔強地不哼一聲,可她的淚腺卻違背她的意志,兩顆清淚滑出眼眶滾落在于拓忙碌的手上。
于拓抬起眸,黑眸清楚地寫著他的心疼與關心。
「我太用力了嗎?」他的拇指撫上她的臉,替她抹去眼淚。
阮襲人咬唇搖搖頭,凝視他。他真是個漂亮的男人,漂亮的眼楮、漂亮的鼻子,還有緊緊扣成一線的薄唇,笑起來的嘴角,有著憂郁的痕跡。
老天,她真的愛慘這個男人了。
「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麼溫柔?」阮襲人心痛地別過頭。
倏地,她被緊緊拉入于拓的懷中。
「我不是個隨便的男人。」他的唇貼在她的耳畔,壓著沉沉的怒氣。「我告訴過你,你應該相信我的。」
阮襲人的身子僵硬了一下。除了那次的吻,他們不曾如此的接近。
「我……該相信什麼?」她只能這麼說。
「我對你的感情。」他說,臉仍埋在她頸項,既不看她,也不讓她看他。
阮襲人身子一顫,「我……我不懂。」她想看看他的表情,卻又不敢看。
「你一定不知道在試鏡會上乍然見到你,我的心跳有多麼慌亂,我的血液有多麼沸騰,我一直壓抑著,我害怕自已會控制不住把你嚇跑,卻又不得不找個理由把你留下。」他的聲音壓在衣服上,听起來既遙遠又陌生,但阮襲人的胸口卻可以感應到他的心跳。怦怦!怦怦!他居然在緊張?!「我喊住你,我貿然請你演出金喜,不僅是為了留住你,也是因為金喜這個角色本來就是為你而創造……」
慢……慢著!「金喜怎麼可能是為我打造?」阮襲人訝異地叫出聲。「試鏡會那次,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呀!」
于拓從她身上抬起頭,黑眸定定持住她的驚慌。「那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