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什麼?」不安的感覺涌現,中迅緊張的看著平果。「什麼時候發生的事?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你為什麼不說?」
「我們都在猜是不是公主把芍藥夫人趕走了……」平果終于把話說出來。
「她敢?!芍藥已經是我的側室,她怎麼可以這樣做!」中迅怒拍桌子,站起來就走,平果只好跟在他身後,一起往外走。
他們一起來到公主房,平果在外面候著。
中迅跨進房里,一把扳過正在刺繡的公主,要她仔細看著他的嘴形。
「芍藥哪里去了?」
這話一出,房里的四名宮女互視一眼,馬上很識趣的離去。
鮑主皺起眉看著他好半晌,才站起來走到桌前,拿起毛筆在紙上寫道︰
她自願回宮去了。
「什麼意思?」中迅怒目而視。「她已經是我的側室,怎能回宮?」
鮑主咬唇好半天,才寫下︰
不瞞你,其實你是不可以收她當側室的,因為……
鮑主停下筆來,不敢看他,好久才寫下︰
她是皇上寵幸過的妃子。
有如一桶冷水當頭淋下,中迅驚呆了!原來這就是她不是處子的原因!
皇上原本想收她當妃子,可是因為她的地位太低,宗人府不是很願意,因此這件事就擱下了;芍藥也不願意,所以才跟著我出宮,嫁進你府里來。可是半個月前,她主動來找我說要回宮里去,就算住進冷宮里也無所謂,所以我答應她,將她送回宮里去了。
鮑主一口氣寫下長長的一段。
中迅面目僵硬地看完她寫的字,不言不語。
鮑主看他臉色不好,放下筆來不再寫字,走過去又從書桌上翻出一張紙來,放到他面前。
中迅一看,面容再起波瀾,他怒瞪公主。「休書?」
是的。公主寫道︰既然你不喜歡我,就讓我也回宮吧,這樣我和芍藥可以作伴,你也不會因為我的存在而為難,我也不必因你的作為而傷心。請你記得,我也是有心的人,我也會受傷。
中迅瞠目結舌地看完她寫的字,眼光再回到她臉上,和她對看好久。
「我不會答應。」說完,他轉身就走。
***
「我說少爺,您這樣不言不語要到什麼時候?」平果在書房里邊放下午膳邊說著。「成天在默寫孫子兵法,一遍又一遍,您不累啊?」
中迅沒有回答他,仍舊低著頭繼續寫他的書法。
「我放好了,您請用飯吧……」平果站到他身邊,看著他寫的《孫子兵法,始計篇》──智、信、仁、勇、嚴,只見少爺不斷地寫這五個字,像瘋了一樣。
「我還是喜歡您失去表少爺時的反應,雖然狂喝酒會傷身,但是那樣還像個人一樣。現在您失去芍藥夫人,卻這樣不斷地寫字,寫到我都快瘋了。這不像一個正常人會做的事耶……」平果說著,還不斷搖頭,可是中迅仍不理睬。
「真搞不懂少爺您是怎麼想的,怎麼老是做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您餓死事小,我可遭殃了,到時候公主又抓我去罵了……」
中迅愣住,抬起眉瞪著平果。「她會關心我?」
「怎麼不會?這些日子來,三不五時地我都被她叫去問您的起居,這不是關心是什麼?」
怎麼會?中迅心想,一個一心一意只想離開他的女人,會關心他?
如果會關心他,就不該三天兩頭地差她的宮女送來「休書」要他畫押。
他冷哼一聲,繼續寫字。
他沒想到芍藥竟然說走就走,對他一點也不留戀,這讓他在知道她走了之後的日子里,只想撞牆。他並不是趕她離開國丈府啊,只是當時在氣頭上,要她消失一下,讓他平復怒氣,沒想到她竟狠心到離開他,回到另一個人的懷抱里。
她不是很愛他嗎?難道那些眼神都是假的?裝出來的?
既然很愛他,為什麼能這樣絕情地說走就走?
可是氣歸氣,氣完了之後,他竟然開始想念她,非常想念……
他已經習慣在吃飯時有她陪伴,喜歡她幫他盛菜、舀湯的體貼,更喜歡她無論多晚都要等他上床安歇了,才會離去的那種堅持。
無可諱言的,他更喜歡她在自己懷抱里的感覺,那種安心感是無法用言語說出來的,好像抱著她,他就抱住了所有的溫暖……
他更難過了,一口氣梗在喉嚨里,快噎死他了!
砰的一聲,他把頭撞向書桌,趴著不動。
他錯了,錯得太離譜了。芍藥是不是愛過別的男人之事,永遠都比不上她的重要性。不是處子又如何?那晚她來上他的床時,他沒看見她眼里的那份堅定嗎?
以她對行房那麼恐懼的表現,她肯主動來接近他,表示的是什麼?
若不是愛他,怎麼會忍著害怕的情緒來接近他?若不是愛他,若不是愛他……
他為什麼要在乎她是不是愛過別人?若不是真心相愛,就算是處子又如何?
為什麼總是在失去後,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自己的腦袋有多糊涂?
為什麼要那樣幼稚地說那種傷害芍藥的話?她不是處子,不是她的錯……
他終于覺悟,自己總是在追悔,總是在憑吊失去的感情,卻不珍惜眼前的情感。對御凌的感情,蒙蔽了他對芍藥的感情,所以他不覺得芍藥對他有多重要,不覺得那種眼里只有他的感情有多珍貴。
他不懂得把握當下的道理,總是在失去之後才知道有多痛,真的好痛呵,好痛……
自己哪是什麼兵法天才!什麼智、信、仁、勇、嚴!他一樣也沒具備,這叫什麼天才啊?
他又在桌上重撞自己的腦袋,「砰砰」之聲不絕于耳。
「少爺,您這又是何苦呢?再撞,芍藥也不會回來了。撞死了,公主就成了寡婦了……」平果趕緊過來,在他身邊說︰「對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是有關芍藥夫人的事。」
中迅停止撞擊,抬起紅腫的額頭看他。
「那次您生大病時,她不眠不休地照顧您,有一天晚上,在喂藥的時候,神情恍惚的她突然說出表少爺的名字來,當時我還嚇了一跳,為什麼她知道表少爺的名字呢?她說您不可能找得到御凌。」
「她知道御凌?」中迅想了一下。「是不是我在睡夢中說出御凌的名字,所以她知道?」
「不,我不覺得。因為那幾天,我也幾乎寸步不離的在您身邊,您並沒有說出任何話來,只是一直發高燒昏睡著。而且那時的她才剛接近您、照顧您,怎會從你口中听到表少爺的名字?」平果說。
她認識御凌?怎麼會?
中迅又把頭放回桌上,不再理會平果叫他吃飯的央求,就這樣靜止不動,沒多久就因體力不支陷入昏睡當中。
然後他作了一個夢,夢中有御凌……
夢中的他又回到當年的安王府,他正站在御凌的書房前和御凌說話,御凌說了什麼,他一句話也听不進去,只是搖頭;最後御凌抬起雙手,拉起她的兩只袖子,向他展示她那雙傷痕累累的手腕。
「昨晚我不在府里,我被人抓住,捆綁在一間小屋子里,直到今天早上我才掙月兌鉗制,逃了回來……」御凌說。
這話宛如一道晴天霹靂,一聲震醒中迅!他驚跳而起,張著茫然的大眼,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和誰在說話。
他想起來了,剛才的夢不是夢,那是……
那是一段他特意要遺忘的記憶,所以從來不願去回想就把它深埋,當它是永遠沒存在過的記憶。因為他不願承認那一晚和他翻雲覆雨的人──不是御凌!
在他一次又一次的灌醉自己後,告訴自己,那一晚床上的女人就是御凌,除了她,沒有別人,就是御凌和他共度春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