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迅這才明白,原來全府上下不但知道他冷落公主,而且還在賭錢看笑話!
難怪剛才那名宮女會表現出義憤填膺的樣子。他真的讓公主難堪了。
「對了……」平果轉過身來,態度有點不太自然地問︰「少爺,我可不可以問您一件事?將來……您會不會把公主陪嫁的侍女收作偏房?我听說這是駙馬爺們的慣例……」
中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些僕人是怎麼回事?把他的隱私拿來當茶余飯後的笑話講也就算了,還要下賭注兼打探行情?于是他的劍眉今天早上第二次倒豎。
「少……少爺,您別生氣,我……我沒別的意思。」平果撓耳抓腮。「我只是……只是對芍藥姑娘很有好感,她對我那可憐的女兒很好,所以……我是說……是說,如果您要收她們當偏房,我就不敢妄想要……要芍藥姑娘當我孩子的繼娘……」
原來平果看上芍藥了,中迅回答︰「太傲了,你要不起。」
「不會!不會!」平果連忙搖頭。「其他人我連想都不想要,但是芍藥和她們完全不一樣,她人很好、很和氣,心地尤其善良。當她看到我的女兒,一知道她沒娘了,就常常噓寒問暖地照顧她,簡直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一樣對待,所以我才會大膽的請問您。」
「隨你。我是不會要收她們當什麼偏房。」中迅說,心里想著平果將來可有苦吃了,她連他都不放在眼里,又怎麼會善待平果?
「啊!謝謝少爺!謝謝少爺!」平果忙不迭地彎腰道謝。
中迅不作聲,繼續慢條斯理地吃起早膳,還將油膩的油條擺到一旁。
「呀!對了,差點忘了這件事,剛才我上街,看到人人都在搶購這本……」
平果從袖子里拿出一本冊子,遞給他。
「審世編?我不愛看。」他揮手。
「嘿……少爺,你以為我愛看啊,我還不是為了你才去買的,你最好心里要有準備。」平果打開書冊,翻到一頁,然後把它放到中迅面前的桌上。
「您瞧瞧,這上面的果男畫得多傳神啊,您知不知道他是誰?」
中迅停下咀嚼動作,雙眼不可置信地瞪大──書頁上寫著︰
第一俊男果身夜宿花街柳巷。
「對,沒錯,就是少爺您。看看這個家伙的畫工多厲害,把你的面貌畫得十足十的像,而且更糟糕的一點是︰他干脆把你的底褲省略,畫成你是全果坐在地上……喏,您瞧見沒?」
頁面上的男子真的是全身赤果,重要部位則用腿遮住。
中迅的臉白了,放下手中的東西,拿起審世編仔細看。
柄舅爺夜宿雲鳳閣,疑遭人陷害設計,被人月兌光衣服……國舅大人長得一表人材,容貌更是……
據本編調查,當天夜里曾出現在雲鳳閣的達官貴人有︰固山貝子正相、肅親王易烈、騎都尉王照、一品京畿李夫……
「那天早上,不就是那名大娘在嗎?難道還有人看見您?」平果問。
中迅回想了一下,不,那天早上還有一個無聊男子經過,原來那男人是這審世編的主筆?
平果又繼續說道︰「不管這人是誰,他的觀察力還真是厲害,連您左乳上有一顆朱砂痣都注意到了。您看看,它上面怎麼說的?就是因為這顆朱砂痣,注定您會娶一個非常高貴的妻子,所以您才娶得到九公主。」
中迅把手中的書冊一扔,抵著自己的額頭低下頭來。
「我說少爺……我看您最近還是少出門,因為大家的眼光會在你身上不停地巡視,想把畫冊上沒看到的部位看個仔細。」平果嬉皮笑臉地說。
他頓時沒了胃口,要平果把他的早膳收走。轉過頭來望向窗外,正在頭痛自己做的丑事被人如此渲染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瞥見窗外花園的小徑里,走過剛才那個驕傲的身影。
霎時,一幕影像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他竟然看到她年輕時的樣子,那時的她笑靨如花,一點也沒有憂愁的陰影。
怎麼會這樣?他是如何知道她那時的樣子?她是誰?他怎麼想不起來?
頭又開始陣痛起來,他不得不揉著太陽穴。過了半天,抬頭,不意看見站在自己身邊的平果──他竟然張著嘴在發呆,也是看向窗外那抹身影。
「少……少爺,我等一下來收拾,我先出去一下。」說完,平果不等他回答,就飛也似的跑出房外。
然後他便看見跑過去的平果,紅著臉擋住了那名叫芍藥的女人,嘴里不知快速地說著什麼,只見他的臉越來越紅,而那女人的表情卻越來越驚訝,到最後竟然不知所措地瞪著平果看。
平果從懷里掏出一樣東西,遞給她。她不肯拿,拚命地搖頭兼搖手。
平果不理會她的拒絕,拉過她的手,就將東西塞進她的手掌里,然後一溜煙地跑掉了,留下目瞪口呆的她。
原來那是一支發簪,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寶石特有的光芒。
這家伙才問過他就迫不及待地行動,看來是早有預謀。不過,這未免太快了吧?她陪著公主嫁進府里也不過一個月,怎麼就這麼快收買了平果的心?
憑她剛才那麼傲氣、無理的表現,怎麼會讓平果心折?
當年姊姊嫁進宮里時,連宮女都欺負她,更不用提皇上那些姊妹們,沒有一個人給她好臉色看。從姊姊寄回來故意寫得很愉快的家信上,他看出淚干掉的痕跡來。可想而知,姊姊在宮里受了多少氣,有多少委屈。
所以說當皇上把九公主指婚給他時,他的反應才會那麼激烈。不過……話說回來,誰都可能給姊姊氣受,唯獨九公主不會,因為──她又聾又啞。听說她因為這個殘疾,一直很自卑地幽居在自己的宮里,除非是大節日,她很少出來和大家相見。
自己結婚當天那麼不給她面子,實在是有失厚道︰但是,要他敞開心胸毫無芥蒂地接納一個公主,那是不可能的事。不,應該說,接納任何一個女人都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他的心里早就有人佔著位子,誰也不可能走進他心里。
看著平果面紅耳赤地進來,臉上噙著又喜又羞的笑容,他皺起眉來,心里想︰他好像從沒做過這種兩情相悅的事……
再把眼光調向窗外,她已經不見了,想必心里也是和平果一樣喜悅吧?
***
中迅想要振作,但真的已經忘了上早朝這件事有多辛苦。
還不到四更天就要起床,趕著五更天前到御門外排班,若是冬天遇到下雪時更是加倍的辛苦;而這幾年來,都是他那高齡快八十歲的老父代替他上朝。
皇上真的是罵得好,自己果真不是普通的可惡。
他攏攏身上的外袍;這大殿里雖然已經燃起暖爐,可他還是覺得很冷。
看看周圍的大臣、將軍們,一點都不在意地聚在一起聊天,聊著聊著還不時地用不懷好意的眼光往他身上多瞄幾眼。真是夠了,這些人還要看多久啊?
他身上有的東西,這個殿上的人都有啊,有什麼好看?
他氣憤地瞪他們一眼!突然間,他瞪到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五王爺弘冑。面孔黝黑的弘冑正朝他笑著,臉上的表情十分誠懇,就像過去他們混在一起時,他慣有的笑容。
他傲慢的甩頭不理會弘冑;這個忘恩負義、見異思遷的家伙,這一輩子休想要他原諒。他怎麼可能原諒他!
直到現在,還是一看到他全身就會涌起怒氣,恨不得走過去賞他一拳,最好能打落他一口牙齒,讓他趴在地上爬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