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跳急促,雙眼緊張地瞪視,還屏息靜待,盼望他能……
答案出來了──他臉上除了惱怒的表情之外,沒表現出一絲對她感到熟悉的跡象;他沒認出她來,他竟然沒認出她來……
這……這讓她胸臆幸頓時充滿苦澀的感覺。
在過去長長的歲月中,他眼里竟然完全沒有她的存在?
枉費她這麼多年來的痴心等待,她所有青春歲月里的記憶,竟然只是她一廂情願?她該恨誰?又該去向誰討回她的少女情懷?
芍藥低下頭來,看著自己手上拿的食盒發呆。
看來只能怪自己,一切都是自己多情的錯,怨不得他,怨不得他……
算了吧,過去就讓它過去,往日的時光再也不會回來,她也不再是從前那個柔弱的小女孩了。更何況外面還有一個她掛心的人,要靠她自己的努力才能團聚,那才是重要的事,她又何必為了中迅不記得她而傷心難過?
她不是早就死心了嗎?怎麼一看到他,又生起這些莫名的盼望來?
眼眶刺痛著,她強忍著不讓淚水涌出,于是雙膝一曲行禮,低著頭繼續向前行。
「站住。」他喊住她。「你……」
芍藥登時快速轉頭過來,眼里充滿著期待……
只可惜他的眼里還是什麼都沒有,這讓她垂下頭,無力的轉身。
「為何不出聲呢?宮里來的人都是這種態度?」中迅的眼微眯。
「駙馬爺……」芍藥再次曲膝萬福。原來他看出了她是公主的侍女,除此之外,她什麼都不是……
中迅原本想叫人送茶來,只因酒癮蠢蠢欲動,因此才會著急地叫人,沒想到出現在他面前的是從未見過的人;看她的衣著,應該是公主的侍女,只是她視若無人的態度,讓他很不舒服。
在她生硬的行禮中,他看出她對他的不以為然和不悅,這讓他眉頭微皺。「把東西留下,去幫我倒茶來。」
她默默地低頭照辦,把食盒放在書房里的茶幾上,然後轉身回廚房替他沏茶。
中迅見她離去,好奇地走過去掀開食盒,果然找到香味的來源。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捻起一塊送進嘴里,頓時滿口的梅香讓他欲罷不能;等到芍藥再次出現時,他已經解決了一半的梅酥。
「你……」芍藥登時現出氣惱的表情。「那是公主吩咐要送到國丈大人那里的餅。」
中迅揚起一邊劍眉。「誰吃還不是一樣,就這麼小氣?再做一盤不就得了?」
見她仍是滿臉不悅,中迅突然有股懷疑。照理說他是駙馬爺,她怎麼敢擺臉色給他看?
「請駙馬爺諒解,公主的話奴婢不敢不遵從……」
「公主是我的妻子,你就受我的家規所管,我說的話,公主也要听,你這是什麼話。」中迅不以為然的說,心里想著,這個侍女還真是大膽,竟然敢出言頂撞他。
芍藥臉紅,低下頭來小聲說道︰「奴婢放肆了。但是……駙馬爺尚未與我家公主圓房,這個說法不成立。」
這下中迅劍眉倒豎,沒想到這名侍女竟敢公然指責他的行為,宮里來的人都是這麼難以管教?
「你可真的大膽了,竟然管起我和公主的事!你不怕我責罰,把你送離公主身邊?」中迅只想嚇嚇她,沒想到她抬起頭直視他。
「寫出休書來,我……我們就回皇宮去。」
中迅瞪大雙眼,這真是太過分了!
第二章
話一說出口,芍藥也白了臉、慌了心。她為什麼一下子就把心里的話說出來?以一個下人而言,就算她是宮里來的人,也太超越本分了;她懊悔萬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
中迅冷聲說道︰「我就是討厭你們這些宮人目中無人的行為,下次再冒犯我,你可不會這麼好過。記住了。走吧……」
她竟然還抬起頭來直視著他,眼里帶著羞愧卻又不甘的神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一雙眼楮滴溜溜地在他臉上轉了好久,最後拿起食盒就要走。
這副有口難言的樣子,激起他的好奇心。「說吧,你又想說什麼?」
他想知道宮里來的人可以無法無天到什麼程度。
「如果您真的不想要公主,請您高抬貴手放公主一馬,成全她,讓她回皇宮去,不然您讓她在這里處境尷尬,里外都不是人;您若無法愛她,就放過她,別折磨她……」
這一下子真的戳中了他的痛處,讓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冷視她好一陣子,才說︰「往好處想,你對公主還真是忠心。往壞處想,你簡直是惡奴,留你不得。」
直到此時,他才在她眼里看到驚慌︰可是明明是驚慌,她還是硬撐著看他。她在看什麼?為什麼眼里滿是期待?
算了,他是哪里不對,竟然和一名侍女過不去!
于是他轉身拂袖。「下去吧。」
芍藥生硬地福禮,走出書房,心里卻一直在編排自己的不是。明知道說的話不合身分,但就是想要逼出他的反應,看看他真的把她忘得那麼徹底嗎?
必上書房門的芍藥,虛軟地靠著門外的廊柱。
她終于知道再相見會是如何的答案了。對于他,對于過去的日子,還有什麼好牽掛?她終于可以放手讓它們飄逝,不必放在心上;只是,為什麼她的心還會感到這麼不舍?
原以為他們還可以重新開始,回到過去那樣,可以默默地在一旁關心他、照顧他,沒想到才進門就明白自己是在奢望,他連公主都不肯要了,還有誰能走進他心里?不過……他是不是和凡夫俗子一樣,對于聾啞的九公主不屑一顧?
他會是這樣膚淺的男人?還是對任何女人都一樣,來者皆拒?
算了,她又何必在意他是何種心思︰他的心里沒有她,就這一點,已教她欲哭無淚,還有什麼好說的?
從此清心地過她的日子,找機會去看她想見的人才是她該做的事。
她深深地吸氣吐氣,讓自己平靜,然後直起身準備離去。
「咦……芍藥姑娘,你怎麼靠在這里,人不舒服嗎?」有人在她背後叫她。
她緩緩的轉過身來,原來是國舅爺的貼身小廝平果,端著東西站在那里。
「沒事,我只是略作休息一下,我還要送點心到前廳,先走一步。」她朝他一福,走開了。
平果也趕緊回她一禮,然後就站在那里痴痴地看她走遠,等到看不見了,他才嘆口氣,推開書房門進去。
「少爺,您的早膳來了……」
「那名婢女叫什麼名字?」
「她叫芍藥,是公主的侍女。」平果將食盤放到桌上,眉開眼笑地說︰「她人可好了,手藝更是一絕,她做的餅啊,真是有錢也買不到。」
他冷哼一聲。是沒錯,手藝好,但人小氣,還會出言頂撞,讓人不敢領教。
平果幫他梳洗完後,換上一身潔淨的白袍,扎起亮麗的長發。
他默不作聲的接過早點開始用膳,而平果轉身收拾書房,他邊收邊問︰
「少爺,您什麼時候才要回您的房里啊?公主都娶了,您還要睡書房?」
他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平果。今天是怎麼了,大家都來說教?
「您總是要回房去和公主圓房,要不然您要抗旨啊?」平果說。
中迅一動也不動,眼楮瞪著手里的燒餅。
「府里上下,大家都知道少爺您從大喜那日起就睡在書房了,至今都還沒和公主圓房……」
中迅轉過漆黑如夜的眼眸,冷冷地睨著平果。
「嘿,嘿,少爺,大家就是張大眼楮在看著您要怎麼做啊,現在的行情價是一比五,我賭您這個月就會回公主房過夜,你忍心讓我賭輸嗎?」平果一派輕松的回答,根本不把他的冷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