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姬思考了一會兒,有氣無力把自己的心情一吐而快。
「如果你真想探望他,我這里有他的病歷表,上面有他家地址。」
麗伶翻了翻桌上的資料,拿起一份病歷交給她。
「可是……這樣不合醫院規定啊……」
咬住下唇的芊姬,望了麗伶一眼,猶豫該不該拿走病歷表。
「沒關系,你偷偷抄下來,我們不說就沒有人知道了。」
「是啊……」
兩個好友同時點點頭支持她,要她不用想太多。
她實在太想知道對方的狀況了……
芊姬終于忍不住,迅速抄下賴謹暉的地址和電話,心想就算不去看他,把電話地址留著也好。
雖然這麼做很無聊,沒有任何意義,但——她就是想要知道他的電話和地址。
世態炎涼,一向是所有商人再熟悉不過的情形,但若有一天,不幸降臨在自己身上,屆時的人情冷暖依舊讓人難以消受。
「出去——」
賴家豪華大宅內,傳出一陣怒吼聲,仿佛快要震垮整間屋子。
一些人被趕出賴謹暉的房間,讓主人下了逐客令後,大家心里全然不是滋味。
「干什麼呀?脾氣這麼大!」
「是呀!我們是朋友,才在百忙之中抽空來看他的!」
「真是的!拽什麼啊?盡避以前多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現在還不是一個有腳不能動的殘廢!」
三名男女似乎是他以前的朋友,被他趕出來後,便你一言我一語的,在房門外大聲冷嘲熱諷,故意說給房里的謹暉听。
「算了!算了!他不歡迎我們,我們就離開吧!」
「當然,反正我也不想跟殘廢做朋友。」
「哈哈哈——」陣陣惡意的嘲笑傳開後,三名男女紛紛離開賴宅。
待在房間里的謹暉,听見外面的人嘲弄,痛苦不堪、既氣又羞,他握緊拳頭,恨不得沖出房門狠狠揍對方一頓。
可惜,他雙腿不听使喚,無法執行自己腦中的想法,活像個廢人一樣,成天躺在床上。
謗本沒有人了解他的痛苦——無論任何事情,他總靠著自己完成一件又一件困難的挑戰。
現在連最信任的身體,也背叛自己的意志,不管他如何敲打雙腿,它就是沒感覺。
一想到自己會永遠成為廢人,便猶如世界末日來臨,頓時所有驕傲全部消失,一個像廢人的他活著干什麼?
什麼叫多做檢查、復健,一段時間後就會復原?都已經一個多月了,為什麼他的腿還是沒感覺?
一段時間究竟是多久?一個月?一年?還是一輩子?
不——他不要一輩子都躺在床上,不能行動!
那些所謂的朋友來探望他,老說著「加油、努力」的話,可是
听到這些,他實在是受不了的想大發雷霆。
不能走路,最著急的人是他自己啊,難道他不夠努力、加油嗎?
還說他不能走路也沒關系,反正有的是錢,躺著吃一輩子也無所謂。
這種安慰人的話,听起來多酸啊?他們根本是來看他的笑話,並非真正關心自己!
為什麼他會遭遇這樣的不幸?為什麼任憑自己再怎麼努力,神卻不給他一個奇跡?
受傷的雙腿使他不能行動自如,同時也讓他的心不自由了起來。
因此,他急躁的心情日益竄升,也知道自己越來越暴躁,但他克制不了自己的脾氣。
苦悶的思緒困住他,怎麼都走不出像惡夢一般的迷宮。
喀——喀——房門被打開,一名年輕的女看護推著餐車,走進謹暉始終陰沉的房間。
「賴先生,下午茶時間到了,咦?你朋友都回家了嗎?」
女看護已來了兩、三天的時間,听說在她之前,已經有四個看護人員離職了。
她不知道前幾個看護人員的離職原因,為了高薪,她很努力的工作,只是謹暉正以不耐煩又氣憤的目光,冷冷的瞪著她。
他銳利的視線,刺向無辜的看護人員,女孩不知道為何賴先生會突然瞪著她?
「是你讓他們進來我房間的,是不是?」
謹暉怒吼著,憤怒的神情,活像不放過任何干擾他的人的樣子。
「賴……賴先生,他們……不是你的朋友嗎?」
「果然是你!滾出去!我不要你這種白痴看護!」
女孩被他一凶,整個人呆住,不知如何是好?
「白痴啊!快滾出去!下一秒鐘開始,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罷出社會的女孩,哪禁得起被人一直指著鼻子罵,沒多久,她就抽抽噎噎地讓他罵出了房間。
悔恨、痛苦不停涌上心頭,又趕走了一個人,但他心里卻沒有比較快樂,甚至只是更加迷惘。
沖出房間的女看護,被罵得十分傷心,盡避下樓時與另一名、高雅的女性擦身而過,但仍阻止不了她離開的心。
優雅高貴的女性全身散發女人味,身上全都是價值不菲的、名牌貨。
她推開未關緊的房門,只見房內仿佛剛被一陣暴風雨肆虐過。
跋走看護人員後,謹暉心情反而更不佳,開始把自己四周可以移動的物品,任意的用力亂丟。
「你怎麼又在亂丟東西?」
「艾隻?你怎麼來了?」
他見到女人,隨即減低自己的焦躁,口氣也變得溫和許多。
名叫艾隻的女人撿起被丟到地上的枕頭,深嘆了一口氣,緩緩往謹暉的床榻靠近。
親昵地坐到他身邊,幫他把枕頭放好,一手撥弄他額前凌亂的發絲。
「謹暉,你越來越暴躁,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你。」
以她親密的動作和口氣,還有他見到對方後,平息脾氣的速度,可想而知兩人關系匪淺。
莊艾隻是莊氏企業的千金,兩人認識約兩年之久,互有好感、背景相當,在眾人眼中是一對金童玉女。
兩人已論及婚嫁,訂婚這檔事原本早在三個月前便敲定,要不是他發生意外,他們倆現在應該是夫妻了。而謹暉也會認為,自己真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有事業又有嬌妻。
但突如其來的車禍,徹底粉碎他的幸運和快樂,他再也無法自豪一切成就,因為他現在是個殘廢男人。
「艾隻,你……應該了解我的痛苦。」
謹暉別過痛苦而扭曲的臉孔,強忍著悲傷,想尋求情人的慰藉。
「謹暉……」
女方皺起眉心,模樣顯得困擾,似乎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
「你應該知道我不能自由活動,有多麼痛苦。」
他轉過臉緩緩握住艾隻的雙手,感受戀人的溫度,想借此撫慰他獨自一人的疏離感。
但是艾隻沒有太多表情變化,她將被握住的手,在一瞬間,迅速從對方的雙手中抽離。
發覺自己被拒絕,驚訝浮現臉上,謹暉一臉錯愕,不明白的望著那美麗、具氣質的女友。
「謹暉……其實,我今天來是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說。」
她眉頭微微一皺,仿佛有很困擾事情想告訴他。
「艾隻,你有什麼事想說?」
不好的預感涌上,謹暉斂起軟弱的一面,開始在自己脆弱的心里,拼命砌起一面又一面的石牆。
「我老早就想告訴你了……謹暉,我們解除婚約吧!」
「什麼?」
震驚到無以復加,五雷轟頂般的打擊,簡直讓他說不出話來,他再度握緊自己的拳頭,忍住未曾出口的傷心,只是緊咬下唇。
「雖然,這樣對你很殘忍,不過我還是要告訴你,像你這樣子不知還要再過多久,我……覺得不能這樣下去。」
听見她的話,他拳頭越握越緊,指甲都陷入自己掌心里,緊咬的下唇也滲出一滴滴的血絲。
「你嫌我現在是個殘廢?」
他努力抑制脾氣,倒想听听她所謂的「不能這樣下去」,究竟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