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莫泠潔第一次騎馬,而且還是以這種急速狂奔,加上早晨的空氣寒冷,讓她不由自主的顫抖著,雙手緊緊環住他的腰。
嚴煜宇感覺到她的顫抖,便將她拉進懷里,用披風包住她。
她靠在他的胸膛,听著他沉穩的心跳,鼻間盡是他的氣息,她原本緊張不安的心,竟漸漸安定下來。
習慣了墨雷奔跑的速度以後,莫泠潔也敢稍稍睜開原本緊閉的雙眼,看著周圍的景色不停地向後退,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他們仿佛要飛起來似的。
樹林里寂靜無聲,只有馬兒向前奔跑的蹄聲,還有嚴煜宇低低的呼吸聲,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兩人,之前有過的爭執誤會,似乎都隨著風遠去。
此刻的氣氛,美好的讓莫泠潔想落淚,她將頭埋在他的懷里,多麼希望他們兩個可以一直這樣下去……
經過一陣狂奔之後,墨雷終于漸漸緩下腳步,她抬起頭,發現他們已經出了樹林,來到一座湖邊。
太陽升起,將清晨的薄霧散去,深綠的湖水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波光粼粼,湖面上倒映著遠山,空氣里有著清新的青草香。
整個景色看起來,就像一幅潑墨山水畫一樣——遠山、湖水;還有兩個在湖邊相偎的人兒,美得似乎不像在人間,像在天堂。
他將她抱下馬背,墨雷便自顧自地去不遠處吃草。
嚴煜宇牽著她的手,帶她走到湖邊,她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卻無法平息她狂跳的心。
看見澄淨的湖水,莫泠潔忍不住走到湖邊,彎下腰去,伸手撥弄湖水。
她的手一接觸到湖水,便立刻縮了回來,吐了吐舌頭。「好冰!」
嚴煜宇看著她率真的動作,嘴里不自覺地逸出笑聲。
她听到身後傳來的笑聲,驚訝地馬上轉過頭,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他臉上的線條不再僵硬,原先從他身上散發的那股森冷氣息,也變得平易近人。
他注意到她專注看著他的眼神,便向她走過去。「在看什麼?」
听到他的問話,她也來不及多想,便月兌口而出。「看你!」
話一說出口,她就立刻後悔了,羞怯的紅暈染上她的臉頰。
真是羞人,她怎麼就這樣在他面前說出這種話呢?在一個男人面前,輕易表現出自己的情感,他會不會認為她是個隨便的女人?
听到莫泠潔的話,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擁入懷中。
這單純率真的小女人啊……
「喜歡這里嗎?」嚴煜宇以低沉的嗓音問道。
他找了一塊干燥的地面,扶著她坐下。
「我很喜歡,謝謝你帶我來這里。」她轉過頭,柔柔地跟他說著。「這里是哪里?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呢?」
「這里是我在無意間發現的,只要我心情郁悶的時候,便會騎上墨雷到這里來散心。」
不知道為什麼,一遇見她,他就沒辦法像對待其他人那樣,端起冷淡的態度,反而一反常態地跟她侃侃而談。
「整個嚴府的重擔都在你身上,你一定很累吧!」她有些心疼的問道。
「我已經習慣了,從爹過世後,娘因為傷心便一直臥病在床,如果我不能打起嚴府上下責任的話,難道就這樣看著它敗落下去?」
「真是難為你了。」莫泠潔握住他的手,想給他一點溫暖的鼓勵。
她隨即感覺到他的大手,也立刻緊緊地反握住她,她慢慢偎進他的懷里,兩顆原本離得很遠的心,漸漸靠近,最後重疊在一起。
他的心因為她的話而悸動著,因為他是嚴府的當家,所以大家就理所當然的把所有的期望,加諸在他身上,認為這是他應該做到的。
所以他背負著所有人的期許,一步一步都得要戰戰兢兢,一點差錯都不能有,外人只看到他風光的一面,卻沒有人會想到,背地里他承受著多大的壓力。
而眼前這個女人,不用世俗的眼光去看他,去期待他,反而看到了他內心深處的孤獨,不管他再怎麼樣的傷害她、誤會她,她始終都用最柔軟的心去包容他……
他差點就因為無謂的自尊,和過去的傷害,而失去了這麼一個值得真心相待的女人啊……
「你應該有听過惠瑜,我的前妻。」他原本以為,這段回憶會永遠埋藏在他心里,但今天他卻能毫無顧忌地把它說出來。
「我有听娘提起過。」
「那娘有跟你說過我和她的事嗎?」
「沒有,娘要我自己來問你。」
「那你怎麼從來沒有問過我?你不好奇嗎?」
「我知道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所以我在等你想說的那一天……」
「我與她會成親,是因為媒妁之言,娘認為我年紀到了,應該娶個媳婦,便央媒婆去沈家提親,我也就不置可否的答應了。」
他的眼光望向遠方,悠悠地說著。
「成親之後,我與她雖不至于鶼鰈情深,但也相敬如賓,漸漸地,她的聰明和慧黠吸引了我,讓我開始喜歡上她。
因為我信任她,所以只要是她問的事,我通常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沒想到,那陣子在生意上出了些問題,對手不知從何得知嚴風商行的商業秘密,讓嚴風商行幾乎搖搖欲墜。
那時的我奔波在外,忙著解決這些突然出現的問題,有一次我到外地去,因為事情提早處理妥當,我便提前回府,也沒有先通知府里的人,當我回到房里時,竟發現……竟發現她和另一名男人在床上。」
說到這里,嚴煜宇的拳頭又緊緊握起,眉頭也深鎖著。
「而那個男人,竟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為了想扳倒嚴風商行,便把惠瑜放在我身邊,當做眼線。」
在一旁的莫泠潔,可以從他僵直的身子知道,那時的他有多麼的憤怒和傷心,她不發一語,僅是握住他緊握的拳。
「我那時簡直氣瘋了,沒想到我竟然徹底的被出賣了,于是我對那個男人展開一連串的報復,讓他破產,當他走投無路來求我的時候,我要他去跟惠瑜說,他只是利用她,只是在玩弄她的感情,只要他說了,我就可以放他一條生路。
而他也真的說了,原本我只是想讓惠瑜傷心,讓她受到一點懲罰而已,沒想到她對那男人用情已深,一時承受不住這個打擊,竟變得瘋瘋癲癲,精神恍惚。
一天夜里,婢女沒有看好她,就讓她跑出府外,我們追上她時,只看見她往河里跳下去,將她救上岸後,她早已沒氣了。
此後,我便不再輕易相信人,不再輕易付出我的感情……」
莫泠潔听的好是心疼,她可以想象得到,他一直是個驕傲且高高在上的人,一下子遭到朋友和妻子的背叛,他所受到的打擊,怕是一輩子都難以恢復。
她無法克制自己,竟落下淚來,嚴煜宇看見了,用手指擦去她臉上的淚痕,笑道︰「傻瓜,事情都過去了,你在哭什麼呢。」
她伸手握住停駐在她臉上的大掌。「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替你覺得好難過、好難過……如果,我那時候就認識你就好了。」
「喔?如果你那時就認識我的話,你能做什麼呢?」他揚起一抹好看的笑,對著她問道。
「我雖然不能為你做什麼,但是,我可以陪在你身邊,這樣你就不會那麼難過了。」莫泠潔看著他,認真的說。
她臉上專注的神情,及她專注的語氣,徹底撼動了他的心。
經過那次的打擊後,嚴煜宇變得冷漠無情,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再輕易地付出感情,所以當娘又幫他安排一門親事的時候,他才會那樣激烈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