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這對冤家吵完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藍彥行干脆拉了薛如意到一旁解釋︰「事情是這樣的,因為今天的演出人手不足,所以我才要他們先去把妳接來幫忙。」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她環顧四周,「我能幫什麼忙嗎?」
「這個。」他拿出一件衣服,「麻煩妳先換上它。」
「妳要我上台走秀?」薛如意瞪大眼楮。她原本以為所謂的幫忙不過是做些跑腿招待之類的事情,沒想到結果竟然是要她走上伸展台賣弄風情。「可是我並不是專業的模特兒。」
他搖搖頭,「妳看清楚,這里每個人都不是專業的模特兒。」
她仔細地觀察著四周忙著化妝梳頭準備登台的女人,有別于標準的衣架子,他們有著高矮胖瘦不一的體型。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生澀緊張的神氣,戰戰兢兢地或坐或站,讓專業人員幫她們化裝做造型,或者是修改衣服。
甚至連珍妮都在其中,興奮地高舉雙手跟她打招呼︰「哈,如意,妳來啦!」
「這是怎麼回事?」
「我跟愛麗絲拆伙了。」藍彥行跟她解釋著事情的前因後果,「為了不讓演出開天窗,我想了很久,決定放棄專業的模特兒,改到街上挑選適合表現每件設計作品特點的人。我希望透過這個舉動告訴大家,我所設計的衣服不是專門給那些有錢或者身材姣好的人穿的。即使不是政商名流,沒有家財萬貫,沒有魔鬼身材,一樣可以從我們的設計品中穿出品味。」
「藍,這個裙子要修掉多少?」不遠處一個男人舉手發話。
「我就來。」他應了一聲,然後把衣服交到她手里,然後雙手合什拜托她︰「麻煩妳了。」
「我知道了。」薛如意點點頭。
他的構想很有意義,如果說能幫上什麼忙的話,她非常樂意配合。
望著她走進更衣室,藍山湊上前來,問︰「這樣好嗎?為什麼不干脆把你的計畫老實跟她說?」
「如果我老實跟她說的話,她大概就不會這麼合作了。」他匆匆地朝向裙子需要修改的地方移動。
藍山亦步亦趨地跟著兒子,「我剛剛問過瑞貝卡,如果是她像薛如意這樣被設計,她會怎麼辦?她用中文回給我非常驚心動魄的四個字。」
「哪四個字?」藍彥行咬著針線含糊不清地問。
「殺人放火。」
「果然是標準的瑞貝卡式回答。」
「兒子,我知道薛如意的脾氣比較好,但是遇到這種一輩子只有一次的大事情,脾氣再好的人也會抓狂的。」
「我自有對策。」目光瞄見更衣室的門已經打開,藍彥行拍拍父親的肩膀交代了一句︰「剩下的事情就麻煩你了,老爸。」
藍山自信滿滿地說︰「沒問題,社里那邊我已經請他們把頭條空給我了。」
「謝啦!」他比了一個手勢,然後快步跑近薛如意,準備替她修改衣服尺寸。
身為巴黎當紅的時裝設計師,藍彥行自創品牌後的第一場秀,自然成為時裝界矚目的焦點。台下擠滿了黑壓壓的觀眾,記者們四處鑽竄搶佔著拍攝照片的好角度。
舞台燈亮起,在強光的照射下,伸展台上空蕩蕩的一片。
這讓台下的觀眾和記者都看傻了眼。
藍彥行的服裝秀舞台向來就以華麗聞名,這麼樸素簡單的舞台一點都不符合他平素的風格。
輕快的鋼琴聲流瀉而出,隨著樂聲,一座平台緩緩地從舞台上出現,一班平均年齡約十歲的兒童合唱團,不論男女,每個人清一色都是白襯衫牛仔褲的俐落打扮,踏著輕快的腳步自伸展台的右方出現,列隊站上平台,童稚的嗓音唱起貝多芬的歡樂頌。
「搞什麼鬼?」新進的時尚記者咕噥著。
「閉緊你的嘴巴,張大你的眼楮。」藍山雙手環胸,擺出前輩姿態訓誡後進。
隨著歡樂頌輕快的曲調,模特兒們身穿各武以牛仔布為主題的設計,一一出現在伸展台上。
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專業的模特兒。
雖然經過多次的彩排,他們的表現依舊缺乏專業性,依然笑得太過開心,台步還是走得亂七八糟。
「他把大家當笨蛋嗎?」菜鳥記者氣憤地想離開,這樣不專業的秀不看也罷。
藍山瞄了他一眼,仁至義盡地點醒他好戲在後頭︰「你現在走的話,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
或許有人會跟他身旁這個毛燥的小兄弟一樣,認為這些非專業的模特兒表現拉低了整場表演的水準,但是他個人倒認為這些新人不專業的表現並無損設計的美感,反而拉進了設計品與台下觀眾之間的距離。
「留下來我才會後悔!」菜鳥記者扔下這話就走了。
望著他憤而離去的背影,藍山不禁替他將錯過一場好戲而感到惋惜。
很快地,這場秀即將進入高潮。燈光一暗,設計師本人挽著身材嬌小的薛如意緩緩走上伸展台。而她身上穿著的,正是海報上的那件牛仔布無袖小洋裝,只不過裙襬上的白玫瑰被換成極具東方感的白色玉如意。
站在伸展台上接受台下眾多目光的注視滋味並不好受,薛如意感覺全身僵硬、不听使喚。
短短的伸展台,走起來竟像有三千里長。
藍彥行側頭對她一笑,然後湊近她耳邊︰「妳知不知道妳現在走路同手同腳?」
「少唆!」她從齒縫蹦出這麼一句。
避她是不是同手同腳,現在她只想趕快走完這場秀,逃進後台。
「笑一個,妳現在穿的是名家設計的,可不是喪服。」他再度靠近她耳邊,這次的距離比上次來得近。
「你能不能收斂一點?台不起碼有好幾百對眼楮正盯著我們看!」薛如意的手肘輕輕地撞了他一下,要他安分一點。
她也想要微笑,可是僵硬的臉部肌肉不受她控制,她又有什麼辦法!
藍彥行不理會她的抗議,反而反過來威脅她︰「笑一個,否則我就要吻妳了。」
原本就走得很僵硬的薛如意雙腳打結,差點就要在伸展台上跌得很難看。
這男人瘋了嗎?竟然威脅要當著眾人的面吻她?
「你不敢!」她才不相信他有膽把威脅付諸實行。
「妳確定?」藍色的眸子發出挑釁的光,他的五官逐漸向她的逼近。
完了,他來真的!
「好啦好啦!」薛如意趕快掛出免戰牌,在唇邊勉強擠出一朵扭曲的微笑。
當他們走到伸展台的最前端時,藍彥行斯文有禮地對台下鞠躬,回報觀眾熱烈的掌聲與喝采。
薛如意繼續掛著扭曲的微笑,耐心地等待他答禮完畢,牽著她往回走。
然而舞台的燈光卻在此時暗下,聚光燈打映在他們身上。
原本輕快的歡樂頌大合唱換成鋼琴版的孟德爾頌婚禮進行曲。
薛如意維持著微笑的嘴形,唇縫問流出一句含糊不清的問話︰「喂,發生什麼事?」
藍彥行伸手從口袋里掏出一枚銀色的指環。「麻煩妳把手伸出來。」
這句話透過事先隱藏在他身上的迷你麥克風傳遍會場的每個角落。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由于身處于眾人矚目的聚光燈下,藍彥行身上又配戴著麥克風,所以她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隨便開口說話。薛如意的拳頭握得死緊,放在身側,慌張地低頭以目光詢問那個想替她套上戒指的男人。
藍彥行沒有看她,只是拉起她的手,努力地想扳開緊閉的拳頭。
有口難言的薛如意用力地捏緊拳頭,甚至嘗試要把手抽回來。然而他竟然學著因為打不開玩具而不耐煩的小男生,把她的拳頭送到嘴邊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