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老板,我先敬你一杯。」不過湘婷也挺佩服自己的,沒吐一地就算了,居然還能跟他喝酒。
不等真像豬的大情聖開口吐出更多惡心的話,湘婷一喝完酒便立刻再斟滿酒,搶先地轉過身和坐在另一側的男人打招呼。「那這位老板怎麼稱呼?」
不過男人卻沒有開口,不為所動地環視舞廳。湘婷舉杯的手僵在半空中,暗暗吃驚地打量這個打扮平凡、長相也平凡的家伙。他身材頎長略瘦,柔軟的黑發有些過長,一副無框眼鏡架在挺直的鼻梁上,嘴唇在勁瘦的臉上顯得有點大,因為看不見他的眼,所以感覺不到更深的氣質。
只是,他一點也不像會來酒店玩的男人,倒像是在街上被人拉進來的樣子。
「他不是老板,他叫趙元旗,是個大作家。」曾向朱替他開了口。
「哦∼∼原來是大作家,真是失敬、失敬。」湘婷嘴上這麼說,卻忍不住在心里罵︰什麼嘛!大作家了不起哦?我也是個大「坐」家--坐在酒店的專家。
「別听他胡說,我不過剛出道,才不是什麼大作家。」趙元旗冷冷地吐了曾向朱的槽。
「哎呀!什麼胡說,只要你願意和我簽約,我保證你立刻成為家喻戶曉、炙手可熱的名作家。」曾向朱說。
趙元旗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要我寫什麼?」
「呵呵!晚點再說、晚點再說,今晚是來玩的,也是來增進我們彼此情誼的,先喝杯酒再說吧!」
曾向朱笑呵呵地打著馬虎眼,並先干為敬,喝完杯里的酒。趙元旗雖然也喝了酒,但表情仍是很冷漠。此時,經理帶著兩個陪酒女郎出現,正好轉移了曾向朱的注意力。讓湘婷有機會好好地對趙元旗撒網。
雖然說他一副窮酸樣,但有錢人通常很怪,說不定他只是刻意偽裝,故意低調,才會這副模樣。
湘婷擠出崇拜的眼神,對他說︰「哎呀!作家啊?好棒喔!」
一般男人不管再怎麼冷傲也抗拒不了女人崇拜的目光,更何況是美女的崇拜。「听說作家的版稅很優渥!能靠寫作為生,你的文采一定很棒!」
通常听到這樣的吹捧,男人一定得意地揚起下巴,露出不可一世的神情。可是這個趙元旗非但沒有一絲自豪的模樣,反而說--
「我說過我才剛出道,根本賺不了什麼錢。而且我的文筆還有待磨練,稱不上什麼文采。」趙元旗一臉正直地說。「若要靠爬格子吃飯,除非成了名,否則就得當代筆作家或接些零星的稿約。再不然就是寫武俠或科幻等通俗小說。」
他一本正經地分析,把自己貶得極低,听得湘婷是一陣錯愕。這男人居然毫不掩飾地自暴其短,他是太自信還是太自卑?看慣了男人厚臉皮和愛吹牛的「天性」,眼前趙元旗奇異的行徑讓湘婷呆了一下。
「你……呃、趙先生真是誠實,不過我想你是太謙虛了。」湘婷自從成了紅牌小姐後,很少遇到不知如何應對的場面,但趙元旗真的把她考倒了。她覺得自己額上就像小丸子一樣,浮出了三條黑線。
她突然端起酒敬他。「好了,不談這個,我敬你一杯吧!」
這招「酒遁」可是她的終極必殺技。無論遇到什麼狀況、怎樣的冷場,只要一端起酒喝掉就統統沒事,可謂是百發百中、履試不爽、管用得很!
可是,今天她不知走了什麼霉運,居然踢到趙元旗這塊大鐵板。
只見趙元旗皺眉看著她良久。「不用了,我不舒服。」
沈湘婷詫異地看著他。「怎麼了?該不會是喝太多了?」
還是酒量太差?他該不會是屬于「一杯倒」的那型吧?湘婷心想。
「不是,是味道!」
「咦?」
他嗅了嗅,眉毛攢得更深。「你的香水灑太多了。我過敏!」
哇哩咧∼∼去你的大西瓜!這個不識貨的鄉巴佬,這可是紀梵希的最新款香水耶!
湘婷心里可是訐譙到不行,但臉上仍掛著笑,只是,那笑容有點僵硬、有點顫抖,額頭上也隱隱浮現青筋。她緊抓著酒杯重重放下,怕自己一時克制不住,會用酒給他洗臉。
「您不喜歡我身上的香水味嗎?真、是、抱、歉!」湘婷從牙縫中迸出話來。
哼!居然嫌我的香水味太濃,我看你干脆去豬舍聞豬糞味好了!
也不知道是這大鐵板的臉皮太厚,還是神經太大條感覺不到她的憤怒,竟還直直地盯著她的臉看了足足三分鐘,然後下結論道--
「我覺得你的粉可以不必上那麼多。」
什麼意思?這是在嫌我的妝化得太厚嘍?真是夠了!也不秤秤自己幾斤幾兩重,居然還敢嫌她的香水味太濃、妝太厚?湘婷覺得她的忍耐程度已瀕臨極限。
「還有,你不怕感冒嗎?穿得這麼薄,當心著涼。」趙元旗完全看不出湘婷幾近扭曲的臉色,仍不知死活地發揮他「大愛」的精神,關心人家的身體。
「謝謝您的關心,本姑娘身體好得很。」湘婷的聲音緊繃得有點拉高,她緊急地深呼吸幾口,才又若無其事地說︰「抱歉!我轉個台,您稍坐一下。」
湘婷決定立刻離開這里,否則怕到時她會沖動地做出什麼舉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曉得她現在很想送一桶汽油、一枝火柴給這個白目男。
誰知這趙元旗又丟下一個炸彈,讓湘婷猝不及防。「不用了!我要回去了。你不用再回來了。」
「什麼?」
「什麼?」
和她一同尖叫的是真像豬的大情聖。
「你這麼快就走了?我連合約細節都還沒和你談呢!你再坐一下嘛!我保證稿酬一定令你滿意,而且絕對可以讓你一舉成名的!」曾向朱急切地拉住他的手。
「抱歉!我不想接下這個工作。」趙元旗抽回手,一臉冷酷地說。
「你連工作內容都還不知道就拒絕,會不會太不理智了?我相信等你了解詳細內容,一定會覺得這是筆報酬率極高的工作。」曾向朱不死心地說。
趙元旗冷靜地瞥他一眼。「不用說,我已經猜到你要我寫什麼,我的回答只有一句︰‘辦不到!’。」
「為什麼?這對你來說易如反掌,沒有人比你更了解……」
「話是沒錯,可是這不代表我一定得接這個寫作工作。抱歉,我先走了。」
「可惡!你也不想想!這筆豐厚的稿酬以你這個三流作家的行情來講,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你居然不要?你是窮瘋了還是想借機哄抬身價?」曾向朱臉紅脖子粗地吼著。
趙元旗站在沙發前,冷冷地看著他。「我沒那閑功夫和你玩心機,這筆稿酬對目前的我而言的確很高,但你以為我是為了錢才選擇寫作這條路的嗎?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說完,趙元旗頭也不回地離開,完全無視于被氣得狼狽的曾向朱--他怒目瞪著趙元旗離去的背影,張著嘴卻一句話也罵不出來。
呃……現在是什麼情形?怎麼場面一下子變得這麼火爆?湘婷連想插個嘴緩和氣氛的余地都沒有。可是基于職業道德,她仍然起身跟上前去送客人離開。
「趙……趙先生,請留步。」湘婷幾乎得小跑步才能追上他。
可惡!沒事腳長那麼長干麼?她在心中抱怨。
「干麼?」趙元旗發現她氣喘吁吁地追來,在大門前停下腳步。
「您就這麼生氣地離開,我怕您氣壞了身體。有什麼事好好說嘛!何必傷了和氣?」湘婷展開她細致的嗓音勸道。
要知道,在她沈湘婷三年的陪酒經歷中,從來不曾讓一個客人抱著不愉快的心情踏出「愛情海」的大門。她可不會讓這個大鐵板砸了她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