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美玉,妳怎麼教女兒的,居然讓她找外人來對付她的親生父親啊!」
「你自己什麼作為,自己清楚,」秦美玉喘著氣,「我說沒錢就是沒錢,你就算是殺了我也沒錢。」
「啊,妳這女人,真是不知好歹!」
杜金發二話不說,舉起拳頭直朝她打去,杜小月連忙搶到前頭,替母親挨了這拳,瘦小的她整個身子偏倒在地。
鄰床病人的家屬見到這狀況,連忙跑到護理站求救。
「小月!」
秦美玉看到女兒被打,緊張得想要下床檢視女兒的傷勢,就在這時候杜小月摀著臉站了起來。
「媽,妳在床上休息就好。」她的臉腫了起來,原本溫和的性格這下子也動了氣。「媽說沒錢就是沒錢,你就算打死我們也沒用!」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妳們真的是反了啊!」
杜金發眼見索取錢財無望,脾氣整個上來,兩手一伸,抓住杜小月的頭發使勁的拉扯。
杜小月雖然痛,可是她並不出聲討饒,只是拚命的想避開他。
「沒錢?沒錢不會去賣!」杜金發像發狂似的對杜小月揮拳。「我養妳這個賠錢貨這麼久,跟妳要點錢花花,有什麼不對啊!」
杜小月怕被他傷及要害,雙手抱頭,身子縮成球狀。
她這種消極反抗的樣子,反而更激起杜金發的怒氣,揮向女兒身上的每一拳、踢在她身上的每一腳,就好象落在七世仇人身上那般的狠毒。
當他的拳頭落在身上時,杜小月已經忘了痛,忘了要跑出去求救,她唯一想到的是,她不能被打倒。
如果連她也倒了,那媽媽怎麼辦?那她們的房租怎麼辦?她不能被他打得無法工作。想到這里,身體更努力的蜷縮起來,減少受傷的面積。
就在這時候,鄰床病人的家屬帶著一群護士和警衛沖了進來,把杜金發給拉了開來。
「先生,你怎麼可以動手打人!」警衛用力架住他。
一名護士跑到杜小月身邊,其它的則圍住他,開口指責,「這里是醫院耶,怎麼可以在這里要流氓!」
「放開我,我教訓我自己的女兒,你們這些外人管什麼?!」杜金發蠻力大發,警衛費了好大的勁才制止住他。
秦美玉看著丈夫的眼神充滿懼怕,她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但是萬一哪天她不在了,小月該怎麼辦?
她若是孤兒,或許還有希望找到個真心對待她的好人。
可是有這麼個嗜賭成性,還會打人的父親,將來誰敢娶她?
護士們听到他說的話,不但沒退縮,反而更加的激動。
「打什麼女兒?!你這種老爸才該打!老婆都生病住院了,還鬧到醫院來要錢,你有沒有良心啊你!」跑出去求救的鄰床家屬,站在理字上出聲了。
「生什麼病,都是你們這些庸醫亂說!」形勢比人強,杜金發的氣勢軟了一大截。
他用力掙月兌警衛的箝制,拉了拉衣襟,臨走前還不忘撂話。
「好啦,現在是你們人多,沒關系,我以後還會再來!」他瞪了眼抱在一起的母女兩人。「妳們兩個給我小心點!」
抱著母親的杜小月,雙手不禁緊縮,心下更是沉重,對于父親的威脅,她雖然害怕,卻無計可施。
現在,媽媽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其它的,她沒有多余的心力去處理了。
自從杜小月允諾每天幫章成泰準備早點後,他每天睡覺前、起床後,最期待的就是看到那包著小花布的便當端端正正的擺在辦公桌上。
想到昨天吃到的法式吐司,那香濃的口感,到現在還是讓他的唇齒留香,不住回味啊。
雖然這兩、三天都吃到杜小月特制的美味早餐,可是除了第一天看到她外,這幾天都沒見到她出現在他的辦公室里。
當然,只要早餐有送達,他知道她一定也到了公司,可是她卻像空氣一般,的確存在,但是又看不到影跡。
這天,他決定要比她更早到公司,順道問問她,是不是公司派給她的工作真的是太多了,所以她才會忙得連和自己的老板說聲早安的時間都沒有。
他在七點整到了辦公室。
這個時間不要說公司會有人,大部分的人搞不好還窩在床上睡大覺。
章成泰不曉得今天的早餐會是中式、西式還是日式,索性泡了烏龍茶、玄米茶和紅茶各一杯,放在桌上待涼。
等到杜小月把早餐送來的時候,他就可以一邊吃早餐,一邊喝茶,至于剩下的茶……他想,李慕同應該不會介意接收才是。
時間快到八點的時候,辦公室的門緩緩被人推開。
迎面而來的杜小月,卻讓他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妳怎麼了?」她的左臉不僅泛著觸目驚心的紫黑色,就連嘴角也腫了起來。
杜小月沒料到會看到大老板,驚訝的叫了聲,注意到章成泰的視線後,隨即低下頭。
「沒什麼,騎摩托車的時候不小心摔倒了。」
她走上前,把便當放到他桌上,正想離開的時候,章成泰拉住她,同時將她的臉抬了起來仔細端詳。
「誰打妳了?」這傷勢,絕對不可能是摔車造成的。
以前他還是個小律師的時候,接過不少離婚案子,她臉上的傷,就和一些被丈夫施暴的婦女一樣。
「沒有,沒有誰打我。」杜小月仍極力否認,關于家丑,她是怎麼也不想讓人知道。
「別騙我,」章成泰憂心忡忡的看著她,「妳這傷明明是讓人打的。」看來施暴者可是一點也沒有手下留情。
她臉上的淤青除了紫黑色外,外緣還帶了點青綠色,可見這傷已經有兩、三天了,今天看來還是這麼明顯,不難想象這傷勢當時有多嚴重了。
「有看醫生嗎?」
「沒有,」既然被人看了出來,杜小月也不多加辯解。「一點小傷而已。」
「小傷?」章成泰頗不贊同的說︰「凡是在臉部、頭部的傷,都要小心處理,要不然留下後遺癥,那才是大麻煩。我帶妳去醫院掛急診。」
這麼一大清早,除了急診也沒別處可去,再者,大型醫院的驗傷單上了法院才有證明的效力。
「沒關系,都過了兩、三天,也不怎麼痛了。」
「這和痛沒關系,這和妳的健康、安全有關。」章成泰覺得,不管是誰對這麼瘦小的女生動手,都不可原諒,雖然法律有時保護不了好人,但是也絕對不會偏袒壞人。
「章律師,真的不用了。」杜小月看得出來他對此頗為堅持,「這是……」她思量著該怎麼說才好。「家務事……」
清官難斷家務事。
章成泰立即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但是這年頭,已經沒有法不入家門這擋子事。不論是丈夫打妻子,父母打小孩,公權力都必須適時的介入。
「妳爸爸打妳?」章成泰假設性的問。
當他這麼問的時候,杜小月的眼眶馬上紅了起來,呼吸開始急促,雖然她很努力想要抑制淚水,但是淚珠還是不听使喚的一顆接著一顆的滴了下來。
「這應該不是妳爸爸第一次打妳了吧?」律師的問話不會是直截了當,而是留了些轉圜余地。
杜小月用手抹掉小臉上的淚痕,可是淚水怎麼也止不住,就算想回話,也怕一開口就變了調。
她縮緊喉嚨,不讓哽咽逸出口。
章成泰見狀,甚為憐惜,原本想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告訴她一切都會變好的,但是兩人畢竟是上司與屬下的關系,他是個三十多歲的狡猾多詐的律師,而她則是大學還沒畢業的清純學生,于公于私,他都不可以踰矩。